九月初五(2 / 2)

“咳,也是,一群胆小鬼,有我在怕什么。走,就我们四个,今天我们抓到野鸡自己吃了,不给这群胆小鬼留”,李虎恨恨地说着,转身带着三个弟弟妹妹大踏步地往后山前行。

走过祖坟的时候三人一牛不自觉地缩小了步子,挨在了王夕夕身边,眼睛直视着前方,头一动不动地挺着,欢快的步子改成了小碎步,快速穿了过去。只是李百生在经过李阿牛的坟前时停了下来,朝着左手边山坡处两座靠在一起的小坟包弯了弯腰,那是李阿牛与老水牛的坟,经王小草同意后,李大爷与李二爷做主将二者埋在一起。李虎与王阳也马上跟着一起弯腰,王夕夕早已经低下了头,拿头去拱李百生的屁股。李百生拍了拍她的头,站直身子,等李虎与王阳行完礼后,三人一牛又小碎步地往前走去。到了小路的尽头却是一条岔道,一左一右,李虎带着几人往右边走了过去。

进了后山,大伙开始发愁了。上庄村周边就一座后山算比较高,比较深。其他的都只算个小山包,大多数被村里人开垦了。后山又不允许小孩子进,所以三个人,没有一个人会抓野鸡野兔,不仅不会制造陷阱,连去哪儿找野鸡都不知道。后山那么大,又没个标志,鬼知道李水生在哪儿看到的野鸡。

三人一牛忙活了一下午,什么野鸡、野兔都没找到,还没到夏天,蝉也没有脱壳,蛇说不定还没从冬眠中醒过来,林里一片寂静,太阳光也不怎么照的进来,要不是结伴过来的,李虎绝不敢一个人进来,其他两个也是这么想,太吓人了,感觉大白天的就能冒出一只鬼。

王阳看着天色,发现有点晚了,不禁打起了退堂鼓,“阿虎,小七,要不我们撤吧。阿翁他们这么久没看到我们下地去帮忙,可能正在到处找我们”

李百生也有点怕,他紧紧贴着王夕夕的头,又想到自家的地还没犁完,别人家明天都可以插秧了,也有点打退堂鼓。李虎咽了咽口水,白忙活了这么久,让他觉得有点失面子,但是想到万一大人们找来找去没看到自己,最后发现是进了后山,那可就更丢脸了,阳子与小七倒是无所谓,还小,被当众打了也就打了,自己再过十多天就要束发了,那被当众打了得多丢人,以后在大家面前都抬不起头了。想到这儿,李虎果断地说了一句“撤”。

三人一牛结伴往回走,忽然见一麻布长衣,腰系巾带的老人手里拎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鸟从前边的一处荆棘丛冒了出来。三人大惊,在上庄村生活这么多年还没看到过外乡人,像向菊花这种的早已算作本村人了,一时有点发愣。

“三位小哥”,老者看到三个孩子不禁大喜,拍打了一下身子,快走几步上前,将手上的鸟丢在旁边,而后站住,双手抱拳,左手在上,手心向下,从胸前向三个孩子的方向平推,略微俯身后起身,同时自然垂手〔1〕,“想不到啊,天无绝人之路啊,三位小哥可是这附近村子的人?”

李虎三人见老者行了一礼,虽然不是太懂,但也规规矩矩的照着老人的样子作揖。不过李虎抱拳的声音太大,好像击了次掌。王阳弯下去的幅度太大,差点摔倒。李百生左右手不知道哪个放在哪个的上面,一阵迷糊,最后右手放在左手上,躬了躬身子。

老者看着三个孩子依葫芦画瓢学得各有特色的滑稽样子,眉欢眼笑。

“咳咳”,老者看着三个孩子起身了,立刻控制了自己的面容,由笑容可掬变成了慈眉善目,“老头子不小心走进了这座深山,一时迷了路,转悠许久没找到出路,反而看到这只野鸡,便捉来以医肚饿。想不到恰好遇到三位小哥,真真是天注定的缘分,不知可否告诉老头子如何走出这座深山,老头子愿以这野鸡做交换”,老者平和礼貌地说道,也不知什么时候,丢在草丛边的鸟兽又到了老人的手上。

听着老人的话,三人觉得这腔调很耳熟,像极了祭祖时,二公公在祖屋里絮絮叨叨说话的模样。

“老人家,我们这厢有礼了,小子三人是这座山山脚下人士”,李虎故作姿态,一板一眼地回答,这是跟二公公学的。

“沿着您来的路往回走,大概四百步〔2〕,有一分岔路,往右手边的路一直走便可以出去”,王阳打断了李虎的话,直接说道。

李虎闻言有点疑惑,转而又释然,“对极,对极”,这也是二公公常说的话,“往右走便可以出去,反之,左走也可以出去,总而言之,天下间何处无路耶”,李虎模仿李家二爷说话的腔调越说越起劲,“老人家……”,还待再说,王阳却用手肘碰了他一下,李虎被从模仿的意境中打出,张张嘴,一时竟忘了怎么说话,不禁生气地看着王阳。

王阳朝李虎吐了吐舌头,对老者说:“老人家,太阳看着离下山也不远了,您还是早点回去吧,照我们说的就能回家了,这里阴森森的,到了晚上怕是有鬼要跑出来哩。”

“哈哈哈”,老人抚掌大笑,“那就多谢三位小哥了,若是老头子没猜错的话,三位应该尚未吃过晚饭,老头子也有些饿了,不如我们回去前先把这野鸡分而食之?”,不等三人回应,老人家自顾自地蹲起来修理起了鸡毛,也不见那只野鸡做出反应,原来早已经断了气。

“这可如何使得”,李虎见状,又蹦出了一句属于二公公的话,“此鸡,咳,此鸟,咳,此物是老人家所获,理应归老人家所得,我们三个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怎么能”,李虎还意犹未尽地说着,却被一直没说话的李百生打断了。李百生跟王夕夕走到老人对面也蹲着帮忙拔起了鸡毛,“阿虎哥,阳哥,别站在那儿了,快过来一起帮老公公把鸡毛拔了,我们再送他回去吧,前两天下过雨,这山路怕是滑的很”。李百生很兴奋,他想跟着老人去村子外面看看。

王阳无可奈何地上去帮忙了,李虎觉得小七说的有理,也去帮了忙。老人倒是也不客气,指挥着三人一起拔鸡毛。四人拔了一会儿,鸡就变得光秃秃了。说来也怪,这鸡不似李三娘家养的鸡,鸡毛一沾手就脱,在皮肉上也不留残根。

老人拿着鸡率先站起来,疑惑地看了看天空,发现天色已经渐渐变得阴沉,便对三人慈祥地笑笑,作了一揖,道“三位小哥不仅帮老头子指了路,还帮老头子一起修理了这只鸡,老头子感激不尽。本想就地烤了它,好感谢三位小哥的指路之恩,不想天公不作美,老头子不得不先回去了,这是老头子在林间摘的,且当谢礼了”,只见老人从怀里掏出些茶泡〔3〕分别给了三人,给李百生的倒要多些,“你背后这头牛生的俊俏可爱,老头子看的顺眼,也给它一份吧。”

三人正要推辞,老人止住了他们,微微笑道:“理所应得之物再做推辞却显得虚伪了,好了,三位小哥,老头子就先离开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吧,唉,可惜天公不作美呀。”

老人拿着鸡慨叹一声便沿着王阳指的路离去了。

三人跟着走上前去,想送送他,却发现根本跟不上老人,喊了几声,老人只是摆摆手也不做回应。李虎觉得有问题便撒开了腿追上去,王阳与李百生也跟着一起跑,王夕夕用嘴把地上的鸡毛都衔起来后轻松地跟在李百生背后,倒也没听到什么大动静,也没把路旁的松树撞倒。到了王阳说的岔路口,老人朝着右手边的路走了,等李虎追上来,却已看不到人影。

“呼……呼……,那老公公……走的也……也太快了吧,虎子连你都追不上吗”,王阳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

过了一会儿,李百生与王夕夕也赶过来了,休息了一会,李百生疑惑地问道“老公公往右边走了?”

“嗯,走的那么快,估计已经下山了。小阳,你当时怎么不告诉他左边也可以走呢”,李虎颇为不解。左右两条路都可以下山,左边的路便是李家先人开出来的小路,右边的路倒是条大路,村里人上山都走这条路,但是下山后,却不是在上庄村,而是在上庄村外一里地的一处河边,那条河是村里的水源,村里人把这条河叫做黄水。

“左边毕竟是咱们老李家的祖坟地,一个人走那条路多吓人呀”,王阳喘过气来,拿起茶泡看了看,咬了一口,“况且,我们村子里从来没见过外人,要是这老公公直接走到了大公公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最要紧的是,要是被村里人知道我们去了后山,嘿”,王阳咂咂嘴,不敢往下想。

“这个老人家有点怪”,李虎咋咋舌,“他看起来跟二公公一样老,走路却比我跑起来还要快。”李虎挠着头皮,有点想不通。

“轰,咔嚓”

只见一道闪电降落在深山中,接着便是一道响雷,天完全暗了下来。

“不好,要下雨了”,三人一惊,赶紧往左边的小路跑,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往延向河边的大道跑,“这么晚了,大公公肯定回去了,他要是看到我们就完蛋了”,三人想着,奋力地往河边跑,只期盼着没有人看到。

等好不容易到了村里,也没见雨落下来。三人对了一下话,防止等会大人问起来穿帮,便各自回了家。

到了家中,大人们还没回来,李虎看着茶泡,又怕解释不清,便直接送进了肚子里。王阳回了家,把茶泡放在了灶台上,给锅子舀满水,开始生火。李百生的茶泡却都进了王夕夕的肚子,他看着刚到家,王夕夕吐出来的鸡毛,不知道怎么处理,想了想还是把它们都埋在王夕夕躺着的干草下。

李虎插完了秧,还是没感觉饿,看到王小草送饭过来了,也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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