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四（二）（2 / 2）

“恭喜啊，阿牛，母子平安，是个小母蹄子。”

阿牛看着周围，一群人围着他，高兴不已。

“都安静，别在那扯了”，李大爷大声镇住了周围的人，摸着阿牛的脸，“阿牛啊，让大爷看看，你这是怎么了呀，唉，这好好的日子，怎么就晕过去了，我可怜的牛呀。”

“大爷呀，阿牛肯定是高兴地晕过去了呗，这又当人爹又当牛爹的，这可是大造化啊。”

“瞎扯什么淡，还没开始生就晕过去，这都快5个时辰了，快，快去把你二爷叫过来，让他再来看看”，李大爷给了旁边说话的人一个“大香梨”，“阿牛啊多亏你二爷早年出去学过点医术，不然你可要把我们给吓死喽。”

“好了，大爷，二爷从小草那边过来了，你可别在这儿说什么死啊活的，不吉利。”

李大爷连声叹气，最终忍住了打人的冲动。

阿牛迷迷瞪瞪地，看着周边，眼睛有点沉，又想闭上，周边有点暗，看不清人，只是一个个的都在说着恭喜，又在问着怎么晕过去了的。晕过去了？阿牛有点反应不过来，那么大的风只是把我吹晕过去了吗？

“让开一点，快让开一点，让二爷过来看看阿牛”，王五在门口大声嚷嚷着，周边人群赶紧让出一条道，只见头发花白的李二爷拄着根木棍，在王五与李四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阿牛在床上想挪挪身子，给二爷让出个坐的位置，却感觉没有一点力气，李四与王五赶忙上前帮阿牛挪了一下，让二爷坐在床边，然后在背后扶着，防止老人坐不稳，摔下来。

“别急着动，阿牛啊”，二爷一脸的严肃，把着脉，时不时点点头，皱着的脸又慢慢舒开了，“小草她们母子平安，你家那两头牛，我也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倒是你，这身子骨，虚着呀，你……”

“那不可能，二爷，我家阿牛为人老实敦厚，知大体，小草怀着孕，不可能跟她钻被子，更不可能出去钻别人被窝”，王五在旁接过二爷的话说着，王五是王小草的五哥，王家一脉命苦，大多早夭，到现在上庄村里姓王的只剩下了王五与王小草两兄妹。王小草与阿牛这门亲事还是王五在考验了阿牛许久后主动找阿牛谈的，不然以阿牛那木讷的性子，现在可能还打光棍。

“就是，二爷，我家阿牛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吗，怎么会做这种事，肯定是您把错了，您再好好把把”，李四也在旁边帮腔。

“就是，就是，阿牛的性子我们还不知道吗”，众人也叽叽喳喳议论着。

李二爷的话被两个人打断了，又听到周边的吵闹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王五与李四赶紧给老人顺气。

“都闭嘴，瞎扯什么闲淡”，李大爷怒视着周边的人，拿起二爷放在床边的木棍，给王五与李四背上各自来了一下，两人扶着二爷也不敢躲，“让你二爷把话说完”。

“咳，咳”，二爷顺过气来，咳嗽了两下，向两边偏过头去，蹬了王五与李四一眼，回身继续道，“阿牛啊，没事了，你这就是这段时间照顾小草，太累了，身子骨虚了，咱还能补回来，你再躺会，我让你大姐去熬药了，等会她给你送来，你喝了，再去看小草，别急”，二爷抚着阿牛的手。

“二爷，我这是在哪里，我这是怎么了，小草还好吗，刚才吹来一股大风，你们都没事吧，你……？”，阿牛还想再说话，却感觉头隐隐作痛，又感觉全身骨头好像都散架了，没有一点力气。

“二爷不是说了吗，小草母子平安，你这几天太累了，今天小草与你那头牛的羊水同时破了，把你给吓晕过去了，什么大风啊，那是做噩梦了。你晕过去后是你四哥把你给背过来的，这是二爷家，不敢让你待在自己家里，怕吓着小草，你晕过去这事我们不打算告诉小草，等过几天再说吧，你好好躺着，小草我来帮你照顾着”，王五腾出一只手帮阿牛往肚子上盖上了麻被。

“阿牛啊，躺会，不着急”，李二爷拄起木棍，示意大家都出去，让阿牛躺着好好休息会。

转眼间，嘈杂的里屋安静了下来，也亮堂了起来，刚才人太多把光线都挡住了，阿牛一个人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思绪混乱，一会想着小草的情况，一会又想着之前看到的那股大风，一会又想着昨晚看到的那个老人。想着想着，左手有了点感觉，轻轻握了握，还好，没什么伤，二爷的医术还是厉害的，阿牛舒了口气，感觉力气开始恢复了，慢慢安心下来，想着等会回去看看小草母子，也不知道他们吃饭了没，五哥他们帮了这一天的忙也该累坏了，这两天自己也确实是累了，昨天梦到了鬼，今天又梦到了大风，阿牛苦笑了一下，看着左手从握紧到张开，有些失神，总觉得好像丢了点什么东西。

门外，太阳还没下山，在西边的山头上留下了一抹红。

李二爷家的樟树下，众人从里屋走出来，围了一圈，李大爷跟李二爷坐在中央。

“老二，是不是那东西又来了？”，大爷紧皱着眉头，一脸严肃。众人听到大爷的话，一时间都吓得四处张望，没有一个敢做声。

“应该是，看阿牛这个境况，肯定是那东西又来了。”李四攥着拳头恨恨地说。

“他想来带走阿牛，不过没成功”，李二爷摊开了拄着木棍的手，手心里有一枚铜钱，方孔两端各有一个字，合起来就是“半两”〔6〕。

“是后山那个老家伙过来帮了阿牛一把？”王五看着铜钱，满是疑惑。

“不是他，不对，不只是他，还有人，也不只是帮了阿牛，我们”，二爷抚摸着铜钱，闭着眼沉思了会，拿手指了一圈，“大家现在能在这儿说话都得感谢他们。”

“阿牛家的那头牛，是她帮了我们吗？”李大爷不解地问道，“那头牛是跟阿牛一起来的”

“想不明白，也不想了。我们都活了这么久了，也该知足了”，李二爷收起了铜钱，长吁口气，拄着拐杖站了起来，“重要的是，我们村这二十年来总算又来了两个活物”。

“是啊，小草她们给村里添了两个活物”，王五双眼放着光，满脸的喜悦。

“我说，大爷，二爷，咱能不能先别说了，今天忙活了一天，大家都饿了，我们该吃饭了”，人群中有人大声嚷嚷着。

“对，该吃饭了”，听到吃饭两个字，大家眼睛也跟王五一样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