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八节(2 / 2)

我心里堵得难受,看着斜倚在后座上的小小姨,我给李睿打去了电话,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没说清楚,就被一把夺过了手机。

小小姨昏睡了两天三夜,期间我妈非说小小姨中了邪,请了好几个神婆来家里,一通乱舞,收效甚微。这期间还有一个“不速”之客总共来过五次,每次都带礼物。瞧见我妈剥蒜会立马冲上去接手,听见我爸要换水,二话不说冲下去一溜烟扛上来。嘿嘿,你是不是也在心里犯嘀咕?正常啊,正常!我爸我妈这两天看我的眼神都有点异样。那天我妈站在阳台上目送这“不速”之客离开,一会看他,一会看看我,如此反复眼神都要拉丝了,悠悠地说:这么实在的小伙子这么明显,你不考虑考虑?

我正喝茶呢,差点喷出来。我也是服了我爸妈了,光看见这“不速”之客殷勤干活之余对我微笑有加,却没发现人家那双眼睛时不时地往东南方那房间瞄,那里正躺着还未醒来的小小姨。

你猜到这“不速”之客是谁了吗?猜不到下周去看你时告诉你。

又来看你了。今天是鬼节,我妈一早嘱咐我下班就得回家,这个日子人是不能在外面瞎溜达的。因了你,我妈还是不放心,中午临出门又嘱咐一遍。今天的来访者状态不佳,在我的建议下,咨询提前结束。下班还早,偷溜出来买了满天星。既不会让我妈担心,又可以来看你,两全其美,我是不是很聪明?

以前你对花没概念,更谈不上喜好。直到那一次,我们一起参加老五大姐的婚礼。老五说凌晨三点就得起,我俩就约好两点四十在我家大门口集合,然后我俩再腿着去老五家。老五又说得跟着车陪他大姐去市里化妆,我俩又一起上了车,临了,你又被拽了下来。老五还不忘调侃你:唉呀,丢不了。人家去化妆的你跟着干啥去?你还得爬树上去帮我栓鞭呢!

结婚是大事,要准备的东西、事项也多,请来的人都各司其职,我们一路上更是快马加鞭,生怕误了时辰。老五大姐打了一路的电话,两个伴娘只跟来了一个,那个在市里理发店打工的伴娘,说好在市里化好妆碰头,却迟迟联系不上。一个简单的伴娘妆已经画好,新娘子的也已画好大半,对方才打来电话说,有事来不了了。老五大姐气得给新郎打电话一顿疯狂输出,最后还得寻思节骨眼上谁能顶上。司机摁喇叭催了,老五大姐的目光落到了我身上。于是,老五大姐联系家里人,家里人又联系我爸妈,我就这么地在十六岁的年纪,坐在那里,四五个人围着我,对着我的脸又是涂又是抹,当了有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伴娘。

有多慌乱,已经无法形容。下车那一刻,我整个人还是懵的。你拿着一串鞭,远远地看着我也是呆的。老五大姐把你叫过去,嘱咐你一会闹洞房的时候保护好我,把我“救”出去,你还是呆的。真到闹洞房的时候,我被挤得几乎踮起脚来,正害怕着呢,你从人缝里蹲着拽紧了我的手腕:我!是我!转身,往后挤!你努力从人群里站起来,用那只手用力扒拉着。

冲出来的那一刻,我俩相视一笑,都长出一口气,又猛吸一口,宽阔地方连空气都是新鲜的。这时你才发现自己的手扎破了,我猛然想起老五大姐怕那群青年闹我,在我的袖子上别了别针。我忙抓起你的手,你打趣道:我又没闹你,你干嘛要扎我?我拍你一下,故意在你被扎的地方掐了一下:没正经!你将手抽回去,夸张地“嘶啦”着甩来甩去:我救你的,你居然恩将仇报!我挤眉弄眼地说:活该!从来没有化过妆,那会子急还没觉得,这会子只觉得整张脸被水泥糊住了,透不过气来。眼睛也干干的,眼眶周边痒得很!刚上手你就凑了过来:挺好看的!说完你又光速般地闪了回去,眼睛看向别处。我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沉吟一会,又近前来,一字一顿地:我说你真好看!你直勾勾地盯着我,脸肉眼可见地一点点变红。我手忙脚乱地推开你:用你说,我啥时候不好看了!唉呀,脸上涂成这样真难受,我得找地洗了去。你扔下一句“你等着”就跑了出去。

趁着他们大人都在喝喜酒,你又偷骑了你爸的二八大杠,载着我直奔柳河而去。你还记得吗?你揣了你妈的香皂还有擦脸的和一块崭新的小毛巾。我就站在最大的那块石头那里撩水洗脸,那块石头中间有个窝,不怕掉下去。你非得从后面攥紧我的上衣下摆:这样安全些,你不是拍水嘛。你闲不住一会咳嗽两声,一会清清嗓子,一会又拨弄两下我的头发问道:你头上的小花是什么花?我说我不知道,你还不相信。隔天你兴奋地跑过来对我说,你去问了老五,老五又问了他大姐,那是满天星。你还说:你以后别剪短发了,就留长发吧,等哪天需要盘头的时候就不用戴假的了,可以戴更多的满天星。

那以后,你最爱的花就变成了满天星。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知道的。你还记得那个为了高考加分,转学去大城市的男生吗?临走前给他写毕业赠言,我偷偷翻到前面看了你的,爱好那一栏别人都是爱打篮球、爱踢足球、爱听歌……只有你在那抓襟见肘的角落里,用蹩脚的小字写着:最爱的花是满天星。你猜那时候我什么表情?什么心情?就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呗!

满天星我带来了,我特意去陶瓷店买了一个天蓝色的花瓶,里面装了水,这样它们可以多陪你几天。花瓶是你喜欢的颜色。我还记得以前要上高中了,你妈我妈约着去市里买生活用品,你妈给你挑了个灰色的被罩,我妈给我挑了个粉红色的床单,我俩不约而同地摇头拒绝。我俩在店里转了一圈,又不约而同地指向同一个颜色。当时你说的是:这个颜色好,我要这个。我说的是:老板,这个图案的有紫色的吗?老板说,这个款没有紫色,就连墙上挂的这个颜色也只剩这一套了。好在天蓝色我也很喜欢,好在我俩一个买被罩一个要床单,于是好好的一个四件套就被你妈我妈联合买了下来,顺便在老板店里分好了。不知道你的那一个枕头、一个被罩还有没有,我的我还一直用着。早就洗得泛白了,枕头拉链坏了换过一次,床单中间很薄了,我妈说快了,换个吧!我不舍得!

我妈打电话来了,时间好快,早就过了下班点,天快黑了,我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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