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勇敢者的奖励(2 / 2)

陈北泽起身走向那新添的土坑,扫了几眼,又捻起些什么在手里细看了看,才沉声说道。

“应该是东胜神洲的东西,看不出型号来,兴许是什么压发地雷吧。”

“这里面有昙花城的人?我印象里,也只有他们那出来的爱用这劳什子。”

看着陈北泽那一本正经地脸,张林点了点头。

“你是昙花城的人?”

张林摇了摇头,眉眼低垂却没有说话。

“行,赶紧下山吧。这里马上要被封闭,不能再进人了。”

看着态度突然软化下来的陈北泽,张林还有些不适应。他将自己从地上撑起,有些不解。

“为什么?”

“兽眼。”

陈北泽突然地惜字如金让张林更摸不清头脑了,但当他顺着陈北泽的手指方向朝那深坑看去的时候,蓦然瞪大了眼睛。

那土坑深处不知何时竟生出个极小,却极为幽深的黝黑旋涡,如呼吸一般富有节奏地转动。

陈北泽这才深深地看向眼前呆若木鸡的少年,若只是寻常的压发地雷,击打在他身上恐怕连让他地皮肤微微发红都难能为之。可若是再加上新生兽眼的那股幽深的诡异力量,可就真不好说了。

他还真的救了我一次。陈北泽此刻情绪极其复杂,骄傲如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他十分不想承认的事实。虽说也有可能那地雷被触发后产生的爆炸并不会带有那种力量,可谁能说得好呢,他虽然心高,但绝不是那种自负的性格。一想到这,纵是百般不愿,却也喃喃张口。

“谢谢。”

张林只是下意识地摆了摆手,救他的决定对他来说如喝水一般自然,先前讨要感谢也不过是为了挖苦陈北泽的言语手段,他本人却是不太在意的。

何顾他人思虑,我只凭依本心。

“这就是兽眼吗?那些异兽...就是从这里钻出来的?”

“...也可以这么说。总之,这地方不能再呆人了,你赶快下山吧。”

听着陈北泽没头没尾的驱赶回答,张林却也没再问下去。只是深深地看了看面前表情沉重地魁梧小生,便转身向着来时路走去,若是不看他一身血污的狼狈,倒颇有些潇洒意味。

目送着张林出离自己的视野,陈北泽叹了口气,他微微皱眉,似乎忘记了什么。想了一阵,却想到还是正事要紧。

只见他从裤子里掏出个形状颇不规则地奇形冰块,将它扔到了那深坑之中,同时盘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词。

一道道天蓝色地微弱光圈以那深坑为圆心,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据此地极远地一处庞大冰洞内。

冰洞极深,内里也未见有何光源,却仍亮如白昼,丝毫没有他处的幽深。在洞内最里,一块约有寻常男性两倍高,又堪比十余个数百斤胖汉宽厚的幽蓝色坚冰立在其中。

陈北泽的声音倏然响起。

“师父,我已寻到拦风山兽眼。”

“好。”

陈北泽的声音没激起什么回响,可这简短的年迈回应却如同重锤敲钟一般令这洞内嗡嗡作鸣。

随着声音响起,那块幽蓝色的巨大冰块内里也如活水一般漾起阵阵涟漪,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庞于冰内若隐若现。

那老者的脸极为方正,从右额处斜着绽开地一道横贯了整张面庞的狰狞伤疤却不显任何凶狠之意,只教人觉得对比之下,宽厚鼻梁上那一双炯炯有神地虎眸更为坚毅。

“损伤?”

涟漪再次浮动于坚冰之中。

“...损伤极大,当我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陈北泽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沮丧。

“不过,那与这处兽眼伴生地妖已经死去,您倒是不用担心。”

“哦?”

自家师尊的惜字如金陈北泽仿佛早已习惯,他乖巧作答。

“是一个...”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挺有意思的人。”

“哦?”冰中的涟漪似乎重了几分。

“他不认识我...而且,”

“他救了我一命。”

听着自家徒儿的艰难作答,老者虽未再发出任何声音,但那块硕大坚冰里的涟漪却愈发多了起来。

自己这徒儿祂太了解了,当年祂最后一次巡游北俱芦洲,便一眼看中了这个来自黑刀城的虎头虎脑的小娃娃。

当初问他是否愿意与祂一同修行的时候,那小男孩却不像他人那般受宠若惊,只是咬着手指,问了祂一个问题。

“拜你为师,可以让北俱芦洲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字吗?”

当时便已是这般老相的老者哈哈大笑,从那天起,全北俱芦洲。不,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

“今有黑刀城陈北泽拜我共工为师,做我关门弟子。从此以后,代我行走天下四洲,传我尊神之名。”

天下尽知陈北泽。

能让如此天骄此刻犹犹豫豫地承认自己被救了一命,又该是何等人物。

“我到拦风山的时候,就看到满地的尸体,而那人就在我眼前...吞吃了虎妖心脏。”

“什么?你再说一遍?”

听着师尊突兀的高亢语气,陈北泽身体一颤,便又仔细地重复了一遍方才说的话,还添加了颇多细节。

听了他的话,坚冰内陷入了沉默。

然后,

轰然爆裂。

就连冰洞都颤了一颤,抖了几抖。细碎的冰渣从顶部震落,如同下了场牛毛细雨。

共工银白色的须发仿若不受重力影响那般漂浮在半空,祂盘膝而坐,微微颔首,洞顶的坚冰仍是抵在祂的头顶,足见其高其大。

祂的身上未着寸缕,却不显赤裸。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幽黑纹画宛若活体一般,随着祂沉重的呼吸声微微闪烁。

“你确定你没看错?”

“徒儿确定。”

共工听着陈北泽坚定快速的回答,一双虎目微阖。

北俱芦洲的神道传承自祂而起,其余三洲地修行路途祂也心知肚明,哪有需要吞食妖兽心脏地法门。

还是有的,只是......

祂呼出一口长气,庞大身躯内竟似有雷鸣之音隆隆作响。

“他叫什么名字?”

陈北泽听了这话,身体此刻亦如被霹雳击中一般猛地一震。

他知道他忘了什么了,他忘记了问那个人的名字。

感受到了徒儿的沉默,共工体内再次响起一阵轰鸣。

祂这徒弟看似憨直粗鲁,内心却是极为纤细一人。自打八岁随祂从黑刀城来了这极北之地修行起,大大小小地事宜竟没再让他多操心丝毫。

甚至就连北俱芦洲每十年一次的盛事“赶大集”也不在话下。曾经先他的几个徒弟在初次经手的时候都颤颤巍巍,甚至需要祂亲自坐镇几次方能顺利完成。

而时年十岁,才刚刚在祂手下修行了两年不到的陈北泽第一次主持“赶大集”就安排的极为妥帖,让老怀大慰的祂,终于可以放心的将一切都交给这位新晋的年轻行走,安心在此地养伤。

可此刻,这个从来都是事事巨细地好徒弟居然沉默了良久,祂的眼睛缓缓睁开,虽然相隔不止千里,却仍将自己深邃的目光投射到了陈北泽的身上。

“不怪你,是有人刻意蒙蔽了你的感知,让你忘记了这件事。”

听了这话,虽然疑惑丛生,但却心宽了许多的陈北泽终于放松了些。他吐出腹内浊气,言语笃定起来。

“师父,我见那人与昙花城方池的女儿似是相识,或许他便是方池为参加赶大集请来的助力。”

“你做事,我放心。”

感觉到共工的目光已经从自己身上抽离,陈北泽擦了擦光头上密密麻麻地汗珠。

而仍在冰洞里的共工却只觉沉重了许多。

是“你”吗?还是说,是“你”的后代。

竟然是先来的北俱芦洲,莫非是要来与我寻当年的公道吗......

冰洞在雷鸣般的轰声中陷入黑暗,与之相伴地,还有坚冰生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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