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楼兰14（1 / 2）

刘宸见夤夜之中，璟玥公主却不知何往，急忙爬了起来。寻上山坡，但见梦中之人正站在山坡上的悬崖边，独自仰首望着天上半轮明月。淡淡的月光洒在她的白纱裙上，周身仿佛泛着轻柔的流光。

刘宸站在她的身后，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她的背影是如此窈窕，如此美好，却也是如此遥不可及，自己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不敢上前向她倾吐。想到这一路上她对自己始终冷冷淡淡，又忆起方才梦中的情境，心中不免黯然神伤。

她站在月光之下多久，刘宸就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多久，时间仿佛忘记了流动，也仿佛已过了千年。

不知究竟过了多少时候，璟玥公主蓦地转过身来，看着刘宸，轻声说道：“你为什么一直站着，却不唤我？”

刘宸不意她突然转过身来跟自己说话，心头怦然一跳，脸上瞬间一红，说道：“是……我是……”嗫嚅半晌，却不知满腹心事要从何说起。

璟玥公主也不再说话，只默默地看着刘宸。两人就这样相视而立，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不过这对刘宸来说已经足够了，因为她终于不再回避自己的目光，虽然她脸上的表情仍如这十数日来那样冷漠。

“她在想什么？她为什么不再跟我说话？是否她和我一样，也不忍心打破这美好的宁静？为什么她明明一心想要帮我，却对我仍然如此冷漠？”刘宸暗暗地寻思着，心里说不出是甜蜜，还是苦涩。

过了良久，只见璟玥公主微微皱起眉头，皓齿轻咬朱唇，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心中正在纠结着什么。又过了好一会儿，仿佛终于放下心中所纠结之事，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过来。”

她这一声叫唤，听得刘宸一颗心怦怦作响，好像要从胸膛里跳了出来。他举步朝璟玥公主走了过去，每走一步，足底都好似踩在云端一般。

璟玥公主伸出一双素手，将刘宸的衣襟拉开，解下裹扎在伤口上的纱巾，又取出一柄锋利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将缝合伤口的细线一一挑断，将细线从肌肤里轻轻扯了出来。她看着刘宸胸膛上这处自己亲手缝合的伤口，柔声说道：“伤口刚刚愈合，还是要小心些才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人逞凶斗狠。”

刘宸见她秀美绝伦的脸庞上，神情又如那夜在花谷中为自己缝合伤口时那般温柔专注，听她嘱咐的语气也如当夜那般亲热关切，又闻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幽香，不觉心神俱醉，就像喝了一大碗醇香无比的美酒一般。

忽然，两人同时听到几下微弱的呻吟声传来。刘宸四下一望，却见光秃秃的山坡上并无旁人，心念一动，抢到山崖边往下望去，见一个十多岁的楼兰少年躺在崖壁上凸出来的一块大石头上，呻吟声正是从这少年口中发出来的。

这少年也是命不该绝，从崖顶坠下，却刚好掉在了这块石头上，不致坠崖而死。可是这块凸出来的石头离崖顶约有两三丈，离崖底少说也有二十来丈。这少年掉在石头上，虽一时不致丧命，但爬也爬不上来，跳也跳不下去，恐怕到不了明晚这个时候，终得躺在石头上活活渴死。此刻唯一能够救这少年性命的办法，就是有人缒到这块大石头上，将他带上崖顶。刘宸咬一咬牙，“嗖”地一声解开身上的腰带，递给璟玥公主。

璟玥公主已明其意，接过腰带，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拉着他的手道：“小心些！”刘宸朝她微微一笑，瞅准那块大石头，纵身跳了下去，蹲到那少年身边将他抱在手中。璟玥公主也已解下自己身上的腰带，将两条腰带系为一条一丈多长的带子，俯下身来，垂到刘宸头顶。刘宸右手抱着那少年，双脚借着崖壁上下一蹬，立时窜高丈许，左手抓住了带子的一头。璟玥公主随即双手用力，将二人拉了上来。

这楼兰少年双目紧闭，嘴唇干裂，看来已困在崖壁上多时了，双脚脚踝高高肿起，显然是在摔下山崖时扭伤了双脚。刘宸一搭这少年的脉搏，即知性命尚无大碍，一手托起他的颈项，一手用力在他的人中掐了几下。

那少年吃痛，缓缓苏醒过来，不料刚一睁开眼睛看到刘宸，神情顿时变得惊恐万分，一面拼命挣扎，一面用楼兰话大声叫道：“强盗……强盗……”

璟玥公主赶紧用手掌轻轻按在他的胸口上，柔声安抚道：“小兄弟，别怕！别怕！这里没有强盗。”这少年听得璟玥公主语音温柔，又听她讲的也是楼兰话，这才渐渐安定下来，气喘吁吁地看着刘宸。

刘宸见这少年丧魂落魄，面无人色，定是碰上了一件惊恐非常之事，当下解开腰间的水囊，喂他喝了几口清水，用不太流利的楼兰话问道：“你告诉我们，你从哪里来，遇到了什么事？”那少年定了定神，道：“我们……我们的商队从楼兰城出发，要到凉州去，半路遭到一帮蒙面的中原……中原强盗抢劫。我趁乱逃跑，慌不择路，不慎掉下山崖，摔伤了脚。多谢……多谢你们救了我……”

璟玥公主闻言，眉头一皱，道：“据我所知，这条路上从未有强盗出没，我看此事颇有蹊跷。”

刘宸心中也甚感疑惑，道：“哪有中原强盗不远千里跑来楼兰城外抢劫商队？你们是在什么地方遇到那帮强盗的？”

那少年用手往楼兰城的方向一指，道：“就在前面不远的大道上。”

刘宸对璟玥公主道：“我看可先把他交给小蓝、小青她们照料，让他吃点东西恢复体力，给他的双脚敷上伤药。我们两人到他们遭遇强盗的地方去看看，如何？”

璟玥公主点了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

刘宸抱着那少年下了山坡，将他交给了小蓝、小青二女，说明情由，便与璟玥公主骑马沿着大道往前察看。

此时东方天际已经泛白，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二人走不多远，赫然看见十几具楼兰商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路上，骆驼货物早已不见踪影。死者不是被割破喉咙，便是被剖开肚腹，无一不是死状惨烈。

刘宸仔细看了每个死者的伤口，又仔细看了地上的蹄印，越看越觉得奇怪，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

璟玥公主看向刘宸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刘宸道：“从死者的伤口来看，这些强盗所用的兵器全都是质量上乘的西域弯刀。”又指着地上的蹄印，道：“你看地上这些陷地较深的蹄印，沿着大道而来，当是商队骆驼的蹄印，而这些陷地较浅的马蹄印，却都是从路旁出现，显然是强盗所乘马匹的蹄印。所有的马蹄印都边缘平滑，形状规整，可见这些马匹都钉上了上佳的蹄铁。试问，普通强盗哪里能人手一把质量上乘的弯刀，还给所有马匹都钉上这么好的蹄铁？”

璟玥公主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但转念一想，不是强盗，又是何人所为？

此时慕容延、慕容冲和小蓝、小青二女带着那楼兰少年也已赶了上来。那少年见到同伴全部横遭惨死，忍不住放声大哭，哭声飘荡在这茫茫荒野之上，令人闻之无不动容。那少年哭了一阵，在小蓝、小青好声劝慰之下，这才渐渐止住眼泪。

刘宸接着说道：“依我之见，这伙拦路打劫之徒恐怕不是强盗。”慕容延道：“拦路抢劫，谋财害命，难道还不是强盗？”刘宸道：“拦路抢劫，谋财害命，这自然是强盗行径。只是这些强盗，恐怕与普通的强盗不同。”慕容冲奇道：“此话怎讲？”

刘宸看了看璟玥公主，却不回答，只道：“这仅仅是我的猜测罢了。我们还是先把这些尸首埋了吧。说不定我们再往前走，也会遇到这帮凶徒。”

七人一齐动手，不多时便用兵器在路旁掘了几个大坑，把尸体搬到坑里埋好。那楼兰少年亲手埋葬同伴，免不了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璟玥公主沉吟半晌，忽然蹙起眉头，似乎想起了一件颇为痛心疾首之事，走到刘宸身边，解下腰间一块金令牌递给了他，道：“看这帮凶徒蹄印的方向，必是往前面的一个村子去的。请汉王持此令牌，与慕容首领、慕容世子三位速速赶上他们，制止他们继续行凶。我这就赶回楼兰城去面见王兄，问清此事！”

刘宸接过令牌，见这块令牌竟是纯金所铸，牌上刻有楼兰文字。他只懂些楼兰话，却不懂楼兰文，不知牌上刻的是什么，只是心想这块金令牌当是璟玥公主的随身信物。

果然听得璟玥公主又道：“这块令牌是我出入王宫的信物。汉王只需出示这块令牌，但有所命，那帮人便不敢不从。三位到了楼兰城，可拿着这块令牌来王宫找我。”

刘宸见她神情凝重，言语中又提及她的王兄，似乎此事竟与她哥哥楼兰王元幔有关。只是她未曾言明，也不便多问，将金令牌珍而重之地贴身收好，与慕容延、慕容冲带着那楼兰少年一路往前策马狂奔。

四人驰出十多里，正望见前面有一个村落。慕容延便要冲进村去，刘宸却一把拉住他的缰绳，道：“且慢，我们才四个人，而对方人数多寡、村里情况如何却不清楚。我看村后有一处山坡，地势较高，可俯瞰村中，不如且到山坡上看看，再作计较。”

四人绕了一圈，来到村后的山坡下，将马缰系在树上，爬上坡顶往下俯瞰，果然可将村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村里东一群、西一撮地站着三四十个身穿中原服饰的汉子，腰间却都挂着西域常见的弯刀，其中几人看守着一队驮着货物的骆驼。但奇怪的是，整个村子里却不见一个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