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悬案(1 / 2)

五人坐定,此时已是酉初,刘宸命人备下酒菜,共进晚膳。他见刘宇脸上神色不悦,心中已知自己所料不差。但今早刘宇与刘宏争执之事终是因慕容彤而起,此时慕容兄妹二人在座,又不便问起。

慕容彤见刘宇的神色,似是受了好大委屈,忍不住问道:“秦王,你怎么这般不开心?是不是因为早上的事?”

刘宇本就胸中有气,两杯酒下肚,更是怒气难抑,恨恨说道:“你说刘宏那小子恼不恼人,居然跑到太后那里,恶人先告状!”

刘寰不愿在客人面前暴露家丑,赶紧喝阻道:“三弟,你喝醉啦!胡说些什么?”

慕容彤道:“那个刘宏究竟是什么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见了就令人生厌。”

刘寰道:“他是二皇叔宋王的独子,父皇和太后留他在长安游学。”

刘宇没好气地道:“游学?哼哼,我看是游手好闲罢了!仗着二皇叔深受太后宠爱,整日为非作歹!”

刘寰见他在客人年前直言家丑,忙斥道:“三弟!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慕容彤心知此事全因自己而起,甚是过意不去,道:“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们兄弟不和,我……我……”说着眼眶一红,便欲滴下泪来。刘宇见自己言语惹哭慕容彤,也赶紧闭上了嘴,不敢再说。

刘寰忙对慕容彤道:“公主切勿介意!三弟酒量甚浅,一喝了酒就疯话连篇,倒叫世子与公主看笑话了!天色已晚,二位不如早些随我回府歇息?”

慕容彤起身将去,忽地回过头来望向刘宇,正好与他炙热的眼神相遇,俏脸立时泛起一片红晕,急忙转身下楼而去。

待三人走后,刘宸拍了拍刘宇的肩膀,笑道:“恭喜三弟!看来三弟良缘已近啊!”

刘宇尴尬地笑道:“大哥休要取笑小弟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刘宸笑问道,“慕容公主临去秋波,含情脉脉,对你颇有情意。这位公主虽出身番邦,却是耿直豪爽,甚有男子胸襟,正是三弟良配。”

刘宇叹了口气,道:“唉!只是因今日之事,太后对她甚为不满。”

刘宸道:“我正想问你,今日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刘宇道:“那刘宏打不过我,进宫去向太后状告说,我为了一个番邦女子当众殴打他,太后便差人将母后与我传去责问。太后与母后二人言语不和,大吵了一架,及至父皇与二哥赶到,才将她们劝息。”他握着拳头在案上重重一击,道:“若不是二哥拉着我,我可真就要把刘宏当众殴打一顿!”

刘宸心下暗自庆幸,若是刘宇当着太后的面打伤刘宏,那父皇将如何向太后和二皇叔交待?摇了摇头,道:“三弟以后切不可意气用事。父皇龙体一直欠安,储君人选也迟迟未定,此时正是人心惶惶之际。今二皇叔入朝辅政在即,我等更应谨慎行事,千万不要授人以柄,妨碍你二哥顺利登上储君之位。”

刘宇肃然道:“小弟记下了!”

送走刘宇,空荡荡的长明楼上只剩下刘宸一人。他凭栏西望,但见残阳如血,余晖万丈,长庚星闪烁天际。忽而想起当年此楼刚刚建成之时,皇祖父携着自己登楼站在此处,所见之景正与此刻无异。

“宸儿,你可知道,为何皇祖父给你起了这个‘宸’字为名吗?”

“孙儿知道。‘宸’者,帝居也。孙儿出生时,皇祖父正好开创新朝,定都长安,因赐此名,以为纪念。”

“不错,那你可知道皇祖父为何名此楼为‘长明楼’吗’?”

“孙儿不知,请皇祖父指点。”

“你看高悬西方天际的那颗星,它名为太白星,是天上最亮的星辰。它还有两个名字,当它闪烁在沉寂的黄昏时,叫长庚星,照耀在黑暗的黎明时,则叫启明星。无论黄昏黎明,此星总是熠熠生辉,守护于天际。如今天下初定,人心未安,中原战火经年,百废待兴。然而,郭、庞两党争斗于庙堂,诸侯拥兵割据于方面,又有塞外强敌虎视眈眈,内忧交织,外患难除。皇祖父希望你一生以社稷安危为重,以万民福祉为重,切勿妄自尊崇,贪权恋位,也勿随波逐流,苟且偷安。将来不管你是否得以从你父亲手中继承皇位,都当如这太白星,以自身所学,日夜守护家国百姓。皇祖父取长庚启明之意,名此楼为‘长明楼’,是望你牢记皇祖父这一番苦心。”

“皇祖父,孙儿愿做太白星,但这皇位,孙儿实在坐不来,也不想坐。”

“为什么?古往今来,无人不觊觎这九五至尊之位,而你却无意?”

“皇祖父当年为了推翻李氏暴政,抗击北胡侵袭,肃清四海,以安国家,这才不得已而登上此位。但古今多少人却为了争夺皇位,背信弃义,不择手段,甚至父子反目,手足相残。孙儿每思及于此,便浑身颤栗,深恐有一日自己也会变得与这些人一样,为了皇位,陷于不仁不义之中。”

“宸儿,皇权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身为帝皇,生杀予夺皆随己意。然而手握这份权柄,可不是供你享乐,快意己心的,而是要你守护黎民百姓,守护江山社稷。皇权本身既非不仁,也无不义,不仁不义的只是人心。倘若你不是贪图皇权带来的享受,而是乐意担负皇权赋予的责任,便不会犯下不仁不义的大错。不仁不义之人,守护不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也就坐不稳皇位。居其位而施暴政,则左右离心,上下离德,其亡必速;居其位而行仁政,则万民拥戴,君臣同欲,谁能与敌?”

言犹在耳,而亲者已逝。一阵凉飕飕的晚风侵入楼中,刘宸周身一寒,心中更觉悲怆。忽然只觉得肩上传来一股暖意,回头一看,师父司马戎不知何时已来到身后,为自己披上了一袭皮裘,脸上洋溢着慈爱的微笑。

刘宸急忙转过身来,握住司马戎双手,亲热地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司马戎笑道:“不只是我,你太师父也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一个苍老宏亮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宸儿,你一回来就躲在这楼上凭栏观景,怎么也不来看看太师父啊?”

刘宸喜道:“太师父,您老人家也来了!”

只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健步爬上楼来,颌下留着一部疏疏朗朗的白须,目光炯然,白眉上扬,显得不怒自威,正是太傅司马韬。

司马戎扶着父亲在榻上坐下。刘宸亲自端来香茗,笑道:“弟子惶愧,自到长安,遵紫山先生吩咐,暗中保护慕容兄妹,还未来得及去拜见太师父和师父,不想你们却先来看我。不过,太师父不是教导过弟子,须当常常登高望远,以壮胸中之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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