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朝争(1 / 2)

直到今日,慕容冲、慕容彤方与这位曾救过自己性命的少年面对面相会。只见这少年不过弱冠年纪,长身玉立,衣白胜雪,浓眉似剑,双眸熠熠仿佛辰星,薄唇如丹,嘴角微翘若含笑意,向慕容兄妹抱拳一揖,道:“在下刘宸,幸会二位!”

慕容冲心头一震,寻思道:“原来他就是长皇子汉王刘宸!”连忙携着妹妹的手,上前躬身行礼道:“当日若非汉王殿下出手相救,我兄妹二人早已魂断异乡。殿下救命之恩,慕容冲与小妹铭感肺腑!今日得睹尊颜,幸何如之!”

刘宸微微一笑,欠身道:“举手之劳,世子何必客气?”说罢,转过身来,向那京兆尹钱苁道:“钱大人,唐王不是请你来抓捕窃贼的吗?怎么反而为难起失主来了?”

“这……”钱苁从马上跳了下来,身子微躬,斜着眼角瞥向仍旧坐在马上那名大腹便便的官员,支支吾吾地道:“是……是郭庭煌郭大人命我……前来抓捕乱贼……”

刘宸将目光射向那名官员,冷声道:“郭大人,果真如此吗?”

中书令郭庭煌面上如罩寒霜,下马走前几步,朝刘宸拱了拱手,道:“汉王殿下,此二人当街殴打济阳侯,钱大人欲将他们带回审问,不过是秉公办事,还请殿下不要阻拦。”

刘宸道:“慕容世子与慕容公主今日同唐王游街赏花,何时曾殴打过济阳侯?”忽然脸色一肃,指着周围一众持刀的军士,凛然道:“世子与公主是应父皇之邀入关来使,乃是朝廷贵客。郭大人与钱大人带着大队军士持刀堵截,岂是待客之道?难道两位欲图谋害外邦使节,以陷父皇于不信不义之地么?”

刘宸这话说得上纲上线,将这项莫须有的罪名直往郭庭煌头上扣下。但郭庭煌命钱苁带兵围堵慕容兄妹实是别有目的,不可告人,被刘宸如此逼问,满脸涨得通红,一时却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方才低声推脱道:“这……下官不敢。下官实在不知这两位就是辽东慕容部的世子与公主。”

刘宸淡淡一笑,道:“原来是误会一场。既然如此,两位大人还不速速撤去这些军士?”

郭庭煌无奈,只得重重哼了一声,将手一挥,喝道:“全都退下!”眼睁睁地看着刘宸领着慕容冲、慕容彤二人扬长而去。

钱苁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低声道:“宋王谕示,务须暗中破坏与东胡慕容部的结盟一事。今日倘若抓了他们兄妹两人,先打个半死,即便放将出来,这结盟一事十有八九也就泡汤了。唉,大好良机,就此失去。”

原来,郭庭煌与钱苁二人依宋王刘仪之命,一直暗中留意慕容冲、慕容彤行踪,寻机生事,以阻挠朝廷与辽东慕容部缔结盟约。今日恰好人报刘宏与慕容彤在街上动手,于是二人商定,不由分说,先将慕容彤以行凶作乱、殴打皇族的罪名抓了起来,严刑拷打,肆意侮辱。如此一来,慕容冲怀恨在心,自然也就不肯再与中原结盟。不料慕容彤与慕容冲同在一处,倒正中郭庭煌下怀,心想索性兄妹二人一并抓了,把慕容冲也狠狠折辱一番,这盟约那就无论如何也结不成了。这结盟一事本就不为人知,即便皇帝刘信怪罪下来,只说不知二人身份罢了。哪曾想半路竟杀出个刘宸来,硬生生将慕容兄妹二人救走。

郭庭煌计策不成,正自窝火憋气,听了钱苁这番话,更是恼怒,叱道:“都是你等办事不力,若早抓了二人,哪里还能被汉王救走?”

钱苁忙道:“是是是,下官知罪,下官知罪。”口中虽这样说,心里却仍有些不服,道:“虽说汉王也是个皇子,不过却是庶出,他又整日东游西窜,与寒士小民为伍,不务正事。下官与他毕竟尊卑悬殊,不敢违逆其意,可是郭大人您官居中书令,又是太后的亲侄子,身份何等尊贵,为何也对他如此……如此唯唯诺诺?”

郭庭煌瞟了钱苁一眼,骂道:“你小子懂个屁!你难道不知,他是太傅司马韬的徒孙、太尉司马戎的徒儿?得罪了他,可就得罪了司马氏父子。司马氏父子武功既高,谋略又深,辅佐先帝开基立业,居功阙伟,在朝中勋德隆重,手中又掌兵马大权。莫说是我,就连我大哥,甚至是宋王殿下,轻易都不去招惹他父子两人。”叹了口气,又骂道:“饭桶!还不带着你的人快滚!”钱苁无端受他一通骂,却吱都不敢吱一声,只得带着军士灰溜溜地离去。

刘宸领着慕容兄妹来到唐王府门口。这时刘寰、刘宇正在门外急着吩咐府中仆婢四处寻找兄妹二人下落,忽见刘宸领着他们归来,俱都喜出望外。

刘寰拉着刘宸的手,笑道:“还是皇兄有本事,将世子、公主寻了回来!”

刘宇已追回慕容彤被偷走的玉簪,从怀中取了出来,递还给她,道:“公主受惊了!此簪原物奉还。”

慕容彤双手接过,嫣然笑道:“太好了!这支簪子若是丢了,我可怎么去见父亲?”

刘宇又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刘宏那厮没伤着你吧?”

慕容彤俏脸一红,小声道:“我很好!今日真的多谢你……多谢你出手相助!”

刘宇看着她面蕴娇羞,妩媚动人,自己也不由得脸上一红。

慕容冲抱拳道:“三位殿下仗义相助,慕容冲心中实在万分感激!他日但有用到在下之处,必效犬马之劳!”

刘宸摆手道:“世子言重了。今日之事,郭大人、钱大人也是误听人言,并无恶意,还请世子、公主切勿往心里去。”

刘宇摸了摸肚子,道:“大家折腾了半天,早都又渴又饿,二哥可曾命人备好酒菜?”

刘寰一拍额头,道:“哎呀!你看看我,都急糊涂了!酒菜早已备下,诸位快请进来。对了,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世子。”一边领着众人进府,一边说道:“今日之事,我已派人进宫奏明父皇。适才宫中传来父皇旨意,请世子、公主午后入宫觐见,共商两家结盟之事。”

慕容冲喜道:“陛下终于降旨召见了?太好了!”

刘寰道:“正是。总之今日都怪我待客不周,我必自罚三杯,向贤兄妹赔罪。用过酒饭后,在下便引二位入宫觐见父皇。”又对刘宇道:“请三弟先作陪,我与大哥有几句话说,稍后便来。”刘宇答应一声,陪着慕容兄妹入席去了。

待三人走远,刘寰才道:“大哥,听慕容世子刚才所言,那日寿阳城外出手击退刺客的人原来是你?”

刘宸点了点头,道:“我奉太师父之命前往紫山,那日于归途中恰好撞上世子和公主与一名黑衣女子激斗。不过,当日也幸得二弟带领人马及时赶到,又一路护送,使刺客不得再有下手之机,世子与公主才能安然来到长安。”

刘寰道:“其实在寿阳城中,他们已先遭到一批刺客伏击。事后,我曾让人将寿阳城中那些刺客的尸身兵器细细检视,却未能看出是何来历。”略一思索,又道:“不过,那些刺客的右胸前都有一个碗底般大小的伤疤,显得十分诡异。”

刘宸眉头一皱,寻思道:“据说有些江湖帮派会在帮众身上某个相同之处刺上图案,以明身份。既然每个刺客都有这样的伤疤,难道说是有人暗中指使某个帮派行刺世子、公主,而这个疤痕是为了掩盖身份,刮去刺青而留下的?只是世子、公主入关之事不为人知,到底是谁泄露机密?又是谁指使刺客行刺他们,目的何在?”

正思索间,只听刘寰忽然问道:“咦?大哥,你这扇子是从何处得来的?”

原来刘宸刚刚沉思之时,不觉将许仕昭父女所赠的那把扇子随手取出展了开来,在身前轻轻摇了两下。刘寰雅擅丹青,见扇面上的墨梅画得栩栩如生,甚是巧妙,忍不住出口相问。

刘宸把扇子递给刘寰,又将昆仑居外所遇之事大致讲了一遍。

刘寰听罢,拿着扇子把玩一番,赞道:“好一个‘寒梅傲雪,暗香疏影’!这女子以泥点污渍化为梅花,添以枝叶,虽只着墨数笔,然而这几朵梅花的冰姿仙风、凌雪傲气便即跃然纸上,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此字此画,非才华超群、志节清高者不能为之。女儿尚且才情如此,其父才高几何,可想而知啊!不知此父女二人现在何处?”说着,将扇子递还给刘宸。

刘宸却将扇子推回不接,笑道:“我俗人一个,不懂风雅,这把扇子由二弟收藏鉴赏,正是最合适不过。只可惜昨日匆匆一别,只知其父姓许名仕昭,居所却未曾详问,不过想来应还在城中。二弟既爱惜此父女才华,待我寻来相见如何?”

刘寰笑道:“此事就不用再劳大哥费心了!要在长安城中寻两个人,这点小事小弟还是办得到的。”说着将扇子收入怀中,笑道:“那就多谢大哥割爱啦!”

用过午饭,慕容冲、慕容彤即随着刘宸、刘寰入宫觐见,刘宇却在席间已先被郭太后遣人召进宫去。

慕容冲曾听父亲慕容光讲过,当年刘戢统兵出函谷关进取中原之时,镇守长安的刘信以区区数千兵马,击退来犯的拓跋焏数万铁骑,直捣河套,武功谋略着实不凡。不料今日一见,这贵为天子的刘信却是容颜憔悴,眼光呆滞,萎靡无神,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哪里有当年挥斥八极的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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