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解围(1 / 2)

慕容冲、慕容彤和王兴说话之间,那白衣少年已然走远。慕容彤见王兴喃喃自语,却始终未说出这白衣少年的身份,忍不住追问道:“他究竟是谁呀?”

王兴似乎没有听见慕容彤的问题,缓缓摇了摇头,道:“不会的,不会是他。他虽然也是身份尊贵,但素来游手好闲,不预政事,哪里会知道世子和公主秘密入关之事?更哪有这般巧合,不早不晚,偏偏那时出现在寿阳城外,救下世子与公主?”

慕容彤见他只顾自言自语,却不回答,正想再问,忽见唐王府中一个家人开门走了进来,道:“唐王已经回府,请世子与公主回府议事。”

刘寰虽受封于唐国,但一年之中,住在京师长安的日子,要远比住在唐都晋阳的日子长上许多。皇后庞淑所生二子,长子刘寰封为唐王,幼子刘宇封为秦王。只是刘宇尚且年少,虽有封国,却仍旧居于宫中。先帝刘戢登基后曾下诏命,诸王侯非奉召不得入京师。庞皇后极为疼爱两个儿子,即使有幼子刘宇随侍身边,但还是常常请求皇帝刘信将长子刘寰召回都城长安相聚。虽说出于爱子心切,但究其用心,不免有让刘寰多在朝中行走,参预政事之意。她又让哥哥庞浚召集能工巧匠,在长安城中大兴土木,为刘寰修建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府邸。但见这唐王府内外,碧瓦金砖,丹楹刻桷,精雕细琢,极尽奢华,处处彰显皇子之尊。无奈刘寰对朝堂之事毫无兴致,只醉心于书画古册,诗赋文章,整日躲在书房中写字作画,读书吟诗。这一次只因慕容兄妹途经自己的封地唐国,又受舅父庞浚催使,这才不得不领下这接应慕容兄妹的差事。

此时,刘寰眉头微皱,纸扇轻摇,正在王府大堂上来回踱步,显得心事重重。

“唐王殿下!”一声响亮的叫声将刘寰从沉思中唤回神来。他抬头一看,正见慕容兄妹步入堂上。

刘寰快步迎前,拉着慕容冲的手,亲热地道:“世子、公主,你们回来啦!今日……”迟疑了一下,又道:“今日这昆仑居的酒菜,可合二位口味?”

慕容冲本以为刘寰请自己回府商议,是要提刘信召见之事,不料却只问起昆仑居的酒菜,心中一沉,道:“酒菜甚好。只是不知结盟之事,陛下可有旨意下来?”

刘寰嗫嚅道:“这个……在下今日进宫,父皇抱恙未愈,是以只匆匆问安。这结盟一事……在下并未详秉。”

慕容彤见结盟一事仍是没有进展,不禁心中有气,嗔道:“你去了大半天啦,问安也要问这么久?你的父皇迟迟不给我们一个答复,莫不是故意托延时日,欲在暗中使什么坏主意?”

“这……”慕容彤心直口快,刘寰给她这么一问,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慕容冲忙道:“舍妹不懂礼数,还望殿下海涵!”叹了口气,又道:“我兄妹二人已在长安住了三日,而陛下却迟迟未有旨意召见。实不相瞒,对这结盟一事,我心中已不抱太大希望了。”

刘寰请他兄妹二人在席上坐了,说道:“世子不必灰心。两家结盟,共抗北胡,此事于双方都是大有益处,乃是势在必行。只因近来父皇龙体欠安,不能议事,故而耽搁了。世子尽管安心在此住下,在下每日进宫问安,待父皇龙体稍可,必向父皇进言,尽早与世子相见,缔结盟约。”

慕容彤冷声道:“你们莫不是担心结盟之后,一旦北胡袭击辽东,贵朝为了履行盟约,不得不卷入与北胡的战事吧?”

其实刘寰今日进宫向父皇刘信请安之时,刘信恰好正与郭庭烨商议此事。郭庭烨力主不可轻易结盟,以免为了履行盟约而不得不与北胡开战,并请刘信等待宋王刘仪入朝之后再行定夺。此时慕容彤一言切中要害,刘寰不禁脸色微变。

“哼哼!”慕容彤见刘寰脸色有异,冷笑一声,道:“果然被我猜中!看来你们确非真心结盟,只想利用我慕容部为你们牵制北胡而已!”

刘寰连忙掩饰道:“公主切勿误会!父皇确实诚心与贵部结盟,携手抵御北胡的威胁。你我两家结盟之后,自然是同进共退!”

慕容冲摆了摆手,正色道:“北胡铁骑,所向披靡,任谁都心存畏惧。不论结盟之事成与不成,慕容冲只求陛下早赐回音。如若贵朝企图将我兄妹诱至长安以施要挟,我慕容部也绝不会屈服!”

刘寰见慕容冲仍然戒心甚重,也肃然道:“刘寰对天发誓,父皇绝无此意!世子如若信得过在下,请再安心住上三日,无论如何,三日之后在下都定为世子向父皇求得一个答复!”

慕容冲见刘寰神色郑重,言语之中一片挚诚,只得点了点头,道:“好吧!殿下既如此说,我二人便再候三日!”

慕容彤在一旁问道:“你父皇龙体欠安,不知是患了什么病?”

刘寰叹了口气,道:“自华夫人弃世之后,十二年来父皇哀思难遣,终日郁郁不乐,龙体也渐渐……”说起父皇刘信的病情,愁云立时布满脸庞,又道:“近来适逢春寒,父皇偶染风疾,故而不能视事。”

慕容彤听后,也自觉适才的态度不妥,歉然说道:“原来如此。对不住,刚才是我错怪你啦!”

慕容冲道:“殿下无须多虑,皇帝陛下乃真龙天子,春秋正盛,偶得小疾,少时必愈。辽东多有仙草灵药,若需用到,请尽管开口便是。”

“多谢世子!”刘寰点头道谢,又道:“明日乃是二月十二‘花朝节’,长安阖城百姓人人出门游街赏花,城内热闹非凡。不如明日让在下做一回向导,引世子与公主在城内好好游赏一番,领略领略京都风光,如何?”

那慕容彤少女心性,贪玩好耍,自然是拍手称好。慕容冲不忍扫了妹妹的兴致,也就向刘寰抱拳说道:“如此便有劳唐王了!”

这“花朝节”本是流行于宛洛一带的节日,先帝刘戢开国之后定都长安,延用以庞显昌为首的一批前朝官员,于是也就将这个中原节日带到关中来。每逢此节,长安城内外百花盛开,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男女老少结伴而行,或在城中游街赏花,或到郊外采食野菜,好不热闹。

但是今年的“花朝节”,长安却异常寒冷,一早便飘下小雨,冰冷的雨丝更增寒意。花期已到,许多花卉却仍然含苞未放。虽然如此,还是有不少少男少女撑着油纸伞,兴致勃勃地在雨中出游。因为许多美好的姻缘,往往就在这美好的节期里悄然而至。

刘寰为了不惹人注意,特意轻车简从,只挑了两个伶俐的家人跟随,引着慕容冲、慕容彤在长安城中游赏。唐王府位于长安南城,因城中花木以西城为盛,一行人沿着大街,自南向西漫步而行。刘寰一路指点,为慕容兄妹介绍城内各处景致。自中原一统,历朝历代或定都长安,或定都洛阳。洛阳在东,长安在西,是为东西二都。前朝李氏原本定都长安,后来因北胡洗劫关中,就将都城东迁至洛阳,这长安自然便没落下去,只是宫室尚未完全荒废。十年河东转河西,及至刘戢复又定都长安,达官显贵尽皆聚集,长安便再次繁华起来,而东都洛阳也就日渐没落,二十年间,竟连宫室也荒废了。

此时雨点已歇,街上很快热闹了起来。慕容彤久居辽东苦寒之地,目之所见,只有白云黑土,高山密林,哪里见过如此繁华的都市景象?样样觉得惊奇,事事觉得新鲜,游得兴高采烈,玩得不亦乐乎。一行人一边游玩,一边闲谈,渐渐来到西市。长安东西二市集天南地北之货物,不仅是城中居民日常买卖之所,更有四方商贾云集,每日都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长安城中,达官贵人多居城内东南,平民百姓多居城内西北,又因西市毗邻长安西门,因此往来西市者以平民百姓、西域胡商为多。

慕容彤见刘寰一来到西市便东张西望,似乎在找寻什么,忍不住问道:“哎,唐王殿下,你在找什么?”

刘寰笑道:“我在找我皇兄。这次回到长安,我还没有见到他。他就住在这西市附近,平日最喜欢在西市里闲逛,不知今日在不在此处。”

慕容彤道:“啊?原来你还有一个哥哥呀?那他身为皇子,为何不住在宫中,却住在这里?”说罢想起刘寰也住在宫外,又道:“哦!我知道啦!他跟你一样,也封了王爵,把王府建在了西市附近,对吧?”

刘寰道:“我兄弟三人,我与三弟刘宇乃一母同胞,而皇兄刘宸却是华夫人所生。华夫人病故之时,皇兄才八岁。他自幼聪慧过人,深得皇祖父喜爱。华夫人病故以后,皇祖父便将他接至身边抚养,又命太尉司马戎做他的师父。皇祖父在时,封皇兄为汉王,并在西城为他修建了一座汉王府,准其常居长安。”说着,伸手指向不远处一栋五层高楼,微笑道:“那栋楼就是汉王府中的长明楼,乃皇兄日常起居之所。只不过皇兄喜欢周游四处,行踪不定,不常住在府中,就连我也已经好久没有见着他啦!”

慕容冲道:“在下在辽东时曾听人言,唐王殿下风流儒雅,书画文章冠绝天下;秦王殿下武艺高强,拳法枪术超群绝伦。却不知这位汉王殿下,有何过人之才?”

刘寰笑道:“我兄弟三人之中,以我这位皇兄才具最高,不可斗量。其实我与三弟,一个只懂舞文弄墨,一个只会舞枪弄棒,都不过庸才而已。而我皇兄所谋者,乃天下兴亡,社稷安危,万民福祉。但他素来不常在朝堂行走,也不参与政事,因此世人皆误以为他游手好闲。”

几人边走边谈,已来到市集深处。长安西市纵在平日也是人潮拥挤,这天又逢节期,更是热闹非凡,有摆摊的、卖艺的、说书的、耍猴的,讨价还价声、敲锣吆喝声此起彼伏。慕容彤未曾来过中原,也从没见过如此琳琅满目的商品,东一摊瞧瞧,西一档看看,逛得十分欢快。

突然,她只觉得发梢微微一动,抬手摸去,发现戴在头上的玉钗已经不知所踪!急忙扭头往身后一看,只见一个身形猥琐的男子手里正攥着那支玉钗,穿越拥挤的人群蹿逃而去。

慕容彤大叫一声“小贼别跑”,拔腿就追。慕容冲赶紧问道:“妹子,你干什么去?”慕容彤一边追去,一边大声应道:“那是爹爹送给我的,决不能丢了……”话音未落,背影已淹没在人潮之中。

刘寰急道:“请世子先去追回公主,我即刻赶到京兆府,命府尹搜捕此贼,寻回公主的玉钗。”慕容冲道谢一声,赶紧朝慕容彤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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