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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城距离丹凤城约有一百多里,两城多有贸易往来,兖州城多从丹凤城购买粮食,丹凤城则是从兖州买卖些商品物件。其中唐李文三大家与兖州城的交往很是频繁,交易的数量和金额都是十分庞大的,每次的交易都让三家无比的重视。

兖州和丹凤城不同,既是殷国的军事重地,也是一国的经济命脉。

兖州有着殷国最大的码头群,这里常年停留着出海的船只,船员们或是在这里进行休整补给,或是靠岸进行买卖,这些人所做的生意多是利用水上交通便利和殷国国外的客商进行贸易,也就是城中人们常说的“下南洋”。地理位置的得天独厚让城里的商人得到了许多国内没有的货物,货物在这里进行中转买卖,财富就流了进来,海贸带来的巨大财富让朝廷十分重视,为了保护贸易不受干扰,在二十年前年轻的王将军便被派遣到这里驻扎。

这位王将军年纪轻轻就能受皇帝的信任来镇守兖州,对其他人来说是十分眼热的,不少人都认为他是和皇帝走得太近才能得到这份职务,因此在背地里说了不少他的坏话。

朝廷上就这事分成了两派,一面是皇亲国戚形成的反对派,一面是由将军们形成的支持派。反对派认为王将军太过年轻,恐怕难当大任,支持派的当权代表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这位老将军已经有八十多岁了,老将军是殷国的开国功臣,也是皇帝和王将军的老师,整个朝廷上下没有人不尊敬三分。老将军说王将军虽然只有二十余岁的年龄,但论军功,他有着开疆拓土、击退北方蛮族的功绩;论本领,他只身在敌方阵营中连斩多名将领,还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击退雪妖,扭转了北方的占据,皇帝因此册封他为定国将军,北方的安定有着他不可磨灭的功劳。

此话一出便再也没有反对的意见了,殿堂之上皇帝亲自为他披上斗篷悬挂宝剑,这位王将军也没有辜负圣恩,在他镇守的这些年里,先是派兵清剿收编了周围的匪徒流民,保证了通往外界的安全,又疏通水路,上达京城下通南郡,人人安居乐业,这二十年间一切相安无事。

就这么一个军功盖世的将军现在却为掌上明珠的婚事发了愁。

四年前受到城中富商的邀请去丹凤城参加五日节,这种全城举办的大型祭典很是热闹,这位平时素爱深居简出的将军兴从中来带着妻女随着商人组成的车队一起出发。在这个节日里王将军和她的妻女玩的很尽兴,但谁料想等到五日节的最后一天晚上的时候他的女儿不见了踪影。这可把将军急坏了,幸好唐家的公子把他的独生女给寻了回来,那天的拍卖会也因为这件事差点没办成。

两家也因此结下了缘,唐鸾也成了他掌上明珠心心挂念的人。

在唐鸾举办二十岁的加冠礼时,王将军差人送来了一黑一白的两匹宝马以作庆贺。现在他的女儿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不管谁来说媒,她总是一副非唐鸾不嫁的模样。他只好差人找到唐家家主,了解到唐鸾现在也未定下婚约,便提出让两人见上一见。唐鸾的父亲自然不可能拒绝,这也是他们唐家以后能步步高升的机会。唐鸾虽有千万般不愿还是只得来到兖州城。

将军府的位置位于兖州城边的镜华湖边。这座湖因湖面平如铜镜而得名镜华,将军府临水傍山,深幽恬静。唐鸾此刻正在府中,他坐在亭台旁呆着脸不知在想什么事情。那位王管家站在他身旁和他说着话,从手中递给他一块羊脂白玉佩。

“王叔他们说的就只有这些吗?”他摸着手中的玉佩说到。

“是的,倩茹派来的人今早带来的消息。那两人已经出发离开了,好像是有别的事情要做。”

“这样……”唐鸾一脸落寞,叹了口气。

“对方出发往落凤山去了,说是要去做些调查。”王管家看着一脸阴郁的唐鸾补充到。

“这个玉佩是他们交给姑姑的吗?”

“是的,说是时机到时,这个玉佩会指引你去能实现你的愿望的地方。”

“又是缘吗?既然是他们这样说那就只能慢慢的等了。”唐鸾听完王管家的话整个人无力的倚在亭台的长椅上看着湖面喃喃的说道。他明白对方答应自己的请求是不会食言,但却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是府中发生什么事了吗?”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宛如春天林中的莺燕,温婉轻柔。

说话的人是王将军的独女名叫王淑琴,也是他今天来见的人。这女子青丝如云拂兰泽幽香,玄眉若柳面饰铅华;星眸倩目,丹唇皓齿,皙之且扬。副笄六珈,微步轻摇;形妍服媠,红颜宜笑,睇眄流光。纤纤做细步,举世妙无双。她集世间所有的美好于一身,集无上的宠爱于一身。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同样年纪的丫鬟,见唐鸾一脸阴郁的样子很是担忧,她的心上人不是因何事展现出现在这样一副模样,她想为他做些什么,想为他分担些忧愁。但眼前这人总是对她若即若离,她知道对方是一个十分温柔且善解人意的人,他不忍让自己伤心。可对她来说唐鸾在自己的心里却是无可替代的。

唐鸾看到王小姐的到来一改阴郁的表情,挂上以往那副无所谓的笑容。他越是这样,眼前的姑娘越是伤心。

“不是,只是一位朋友前几日离开了,没能和他道别而已。”唐鸾起身说道。

王小姐走到唐鸾的身前,拉起他的手,深情的盯着他的双眼安慰到:“人各有志,分别也是没有办法的,以后有缘还是会再见到的。”

“希望如此吧。”

王小姐身后的小丫鬟掩着嘴笑出了声。她们的这位小姐平时是十分端庄娴淑,哪有过像现在这样,她平时的模样和品行和夫人很像,也只有见到这位唐公子的时候才会像将军追求夫人那般主动深情。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可有些事情并不能强求。”唐鸾话有所指的说到。

“你说的这些话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总有一天你会接纳我的。”

少女真诚挚意的话语深情的模样让唐鸾不知该如何是好。

“公子是否还记得四年前发生的那件事?”

唐鸾低着头沉默不语,少女所指的事情他还记得一清二楚,对他来说仿佛是昨日才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可他却不知作何回答。

四年前五日节,他在唐家的别馆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可他的父亲并没有在场为他庆生,在场的也就只有姑姑、王叔、别馆的下人。父亲年年如此,在自己诞辰的当天都很忙,忙到不能来看自己,不能和自己说上一句话。

唐家作为丹凤城中的三大家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名副其实,到了唐鸾的父亲和他这一代都是独生,家族的人口和实力并不如其他两家那么雄厚。依靠着经营的生意才能和他们平起平坐,这也多亏了唐家庄的那些村民,庄里都是唐家下人的家眷,他们帮唐家打理着田地做着买卖,他们无比信任着自己的东家,也甘愿为之付出,唐家对他们的照顾无微不至,他们也对唐家尽心尽责。两者的关系并不是像其他家族那样仅是雇佣关系,也是亲人。

那天的生日对唐鸾来说是快乐的,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为他祝贺,但也是无比落寞的。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的父亲来了,没有为他带来庆生的礼物也没有说祝福的话语,仅仅还有一道命令,命令他去找人,在其他两家的人之前找到。要找的这个人就是王淑琴,眼前这个在当时只有十二岁的少女。

一定要把定国公的女儿给找回来,这可是让你飞黄腾达让唐家壮大的好机会。父亲这样对他说道。

现在看来父亲的决定是正确的。可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唐鸾从王管家那里借来了两具轻羽傀儡,这种傀儡速度极快,是进行搜寻的好帮手。他派两具傀儡前往城外进行搜寻,他自己则去了落凤山。这座山林深丛密,有在其中迷路的可能。城中则交给了父亲带的人。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在城外进行搜索的两具傀儡其中的一个传来消息,在城外的林间发现了少女丢下的饰品,另外一具则发现了消失的少女,被一个全身罩着黑斗篷的人掳到了深林里。唐鸾命令傀儡保护好少女,为自己争取过去的时间。

等到唐鸾到傀儡所在的地方时,两具傀儡已经在那贼人手中彻底损毁了。贼人把坏掉的傀儡扔到林间的断壁残垣旁,那个少女正闭着眼睛躺角落里。

唐鸾突然的闯入让贼人很是生气,指着少女大声呵斥着唐鸾打扰了他享用晚饭。

如此恶人恶行让唐鸾怒不可遏,上前便要打。可毕竟他的身躯并不如那贼人般壮硕,力量不如那贼人强力。那贼人的手臂如同精钢打造的刀斧一样,动作如同狂风骤雨。一番交战下来唐鸾只得疲于应对,只得在贼人的攻击下保全自己,顾不得其他。防守了大约几十回合后他终于抓住贼人的一丝破绽,运转浑身的灵力凝结成火焰打在贼人的脸上,虽不至死但好歹是把他惊退了。

现在回想起来也难免心惊肉跳,这是他第一次经历生死之博。

他抱着少女赶回了城中,所有人都对他赞赏有加,连他的父亲也难得的夸他做的不错,稍作应付后他在少女的注视下带着受伤的身体回到了别馆。

这件发生在四年前的事情让少女对他倾心。

“你难道已经忘记了么?”少女见到他不答,心里难过起来,眼中泪光闪闪。

少女泫然欲泣的样子刺痛了唐鸾的心,他说:“我记得。可琴小姐那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了,你应该早些忘记。你的如意郎君本该是王公相子,又何必……”

少女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没有让他再继续往下说。

“我的如意郎君是你,我此生非你不嫁。”

说完,她掩面哭着跑走了。

“公子……”王管家见状在他身边小声提醒到。

“你这样恐怕会被老爷怪罪。”

唐鸾叹了口气,他起身追着少女的身影离开了亭台,少女提着裙摆在园林间的走廊上跑着,他在后面追着。下人们驻足在屋前、廊下、假山前勾着头看着,低着头交耳说着。

少女跑进了屋内,拉上轻纱围帐躲在屏风后细声抹着眼泪。

唐鸾叩着房门说:“我可以进来吗?”屋内人的并没有回答,只有低声哭泣的声音传出来。

“那我进来了。”房门被推开唐鸾走进了少女的房间,房间里桌子上铜镜前摆满了横七竖八的发饰,胭脂盒也敞开着,甜甜的香味充满了整个房间。他摇了摇头把凌乱的桌面上的东西一一收列整齐放进旁边的饰品盒中,他在盖上胭脂盒的时候在手指上抹了一层淡红。

少女的哭声停止了。“我可没让你进来。”她躲在屏风后不肯出来,声音有些幽怨的说道。

“那我要请你原谅我的冒失了。不过你在一直躲在里面我可没办法看到你。”

少女在屏风后探出头,看到唐鸾映在纱帐上的身影和受惊的兔子一样立马又把身子缩了回去。她嘟着嘴,眼睛通红,泪痕还挂在脸上还没有干。“你来做什么。”她细生生的说道。

“来当然是看你了,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这个。我还没和你说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呢。”

这四年之间,唐鸾经常收到少女的邀请来将军府游玩,每次来唐鸾都会给她讲着自己身边发生的事,各种稀奇古怪的见闻都让少女无比的兴奋开心。

“我现在不想见你。”

“是吗,那我就在这里讲给你听好了。”

唐鸾坐在纱帐地面上讲起自己前几天从兖州回到丹城发生的事,他和顾月生楚凝烟认识的事。

“那个姑娘很好看么?”

“嗯,很美但你也不输她。”

“那你喜欢上她了?”

唐鸾在纱帐的另一侧笑出了声,听到他的笑声,少女哼了一声不再和唐鸾说话了。

唐鸾从地面上起身掀起纱帐的一角钻了进去。走到屏风后面蹲在少女面前,从沾上淡红胭脂的手指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痕。轻声说到:“没有,她和另外一个人是一对哦。”

“那个叫顾月生的男子吗?”

唐鸾点了点头。

“我想见见他们,可你说他们已经离开了是吧?”

“以后有缘会见到的。”

兖州近海,天气时晴时雨。天公不作美,万里碧空此刻变得阴沉,雷电的轰鸣在云层间翻滚。是时候该离开了。

端庄淑德的将军夫人见到唐鸾后拉着他的手和他说着话,王将军在考虑要不要让自己女儿的心上人留下来过上几天。这个想法招来了夫人的白眼,现在要谈婚论嫁自然不能和以往一样,女儿还未出嫁就让未来女婿留下来过来,也不怕招人笑话。夫人又让唐鸾空闲时再过来,多和自己的女儿说些话。

拜别了王老将军和夫人,唐鸾回到了唐家在兖州经营的粮庄内。他和父亲现在居住在这里。粮庄所在的地方是兖州的市中心,两层的建筑,一层是经营的场所,二层供他们居住休息。

他回到房间发现父亲已经坐在屋内的椅子上板着脸等着他了。

“今天的事我听下人说了。今天你做的很不错,王将军的女儿对你一片痴心,你要好好的对待人家。我们唐家能和当朝的大将军攀上关系,你以后的未来会是一片光明。”唐家家主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不苟言笑的父亲露出这样的表情让唐鸾觉得恶心至极。他对父亲这种只想着如何往上爬,攀炎附势的想法嗤之以鼻,他对父亲的任何想法都毫不关心。

唐鸾对父亲行了一礼,束手立在他的面前。

“父亲,我是不可能娶她的。”唐鸾直视着父亲说到。伴着窗外滚滚的雷声,他的声音无比的坚决。

外面的雷雨让空气闷的发慌,低沉的气压从门窗处传到屋里来让两人之间的空气越发的紧张。

唐家家主双眼瞪得像是铜铃,眉毛倒着挤在一起,拍着桌子大怒道:“这是为何!你们两人已经相识了四年,这四年间你也多次去过将军府,王将军和他的夫人也同意这门亲事。你究竟有什么不满的!”

“婚事是您的想法,是您的意愿而非我的。我只把淑琴当做妹妹,天底下哪有和自己妹妹成亲的道理!”

“你这……”唐家家主被他的话气得满脸通红,桌子被锤的啪啪响。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哪还有往常那副沉稳贤德的模样,任谁看到了他这幅模样都会大吃一惊。

“不要任性!这关乎你和唐家的未来!”

“你从来只关心这些,我说了不娶就是不娶。你何时把我当做过子女看待,我只不过是你的工具罢了!”

雷声阵阵,雨终于落了下来,打在窗上仿佛断线的珍珠落在地面上一样,丝毫不肯停歇。

“好好好,如此想倒也任你。但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这件事由不得你做主!”

唐家家主靠在座椅上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来,随后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杵在那里。他的发须花白面容消瘦,现在的样子就如同山间跑出来的游魂野鬼一般。

“王伦!从今日起出了去将军府外,不要让他踏出房门半步!一直到他醒悟为止!”说完他便摔门离开了。

王管家抬眼看了唐鸾一眼,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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