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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医五院虽然接诊量并不饱和,但出于某些考虑,还是配备了几种昂贵的检查设备,CT机什么的更是标配。

在放射科工作了小十年的徐大海正垂着头呆坐在影像室内,对径直走进来的唐医生和林闲展露一个勉强符合礼仪的笑容,就接着去摆弄他所剩无几的头发了。

虽然工作稳定,还能随时利用职权给亲友做点检查,但是毕竟年纪大了,在放射科工作又遭受社会普遍偏见,到现在依然是单身的徐大海早就被磨掉了最后一点精气神,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像是霜打茄子般耷拉着脑袋。

唐主任见怪不怪,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那边依然昏迷不醒的伤患被抬进机器,徐大海梗着头设置机器,沾了一层油的眼镜片上反射出湛蓝的光。

唐主任借机问了几句林闲的情况,得知他是京海医学院送来的实习生,今年就要毕业离校了,心中颇是动了爱才的念头。

在普罗大众的理解中,身体不舒服——去医院——医生给开点药,这是个既定的诊疗流程。

比如某人腰疼,去给医生看,那么到底是因为唱跳篮球扭伤了,还是晚上加完班不注意清洗感染了,还是自身免疫系统造反了,还是某个肿瘤已经到了晚期了……这些都有可能。

只不过有些可能性更大,更好检查,更好治疗罢了。

以目前大环境下的医疗资源,医生只能给你先挑最常见的那种可能性试试。

哦,腰疼是吧,昨天还打了篮球唱了歌?赶紧整两颗止疼药,搞点膏药贴上。

什么?两个月后你发现骨癌晚期?真遗憾,不过这跟我们康复科医生有什么关系?

不是医生没医德,只能说是经济适用特色医疗体系。

其实全世界也都一个样,谁家名医一天不接百八十个患者?有功夫给你分析出各种可能性?有本事,你掏钱请二十个各科专家花一天时间给你专门头脑风暴做鉴别诊断啊!

而神经内科的患者尤其特殊,神经系统的问题往往会映射到身体其它部位,在早期非常难以诊断,需要医生结合病人病史,从无数隐藏的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寻找答案。

所以像林闲此前所为就颇为难得,与唐主任所见大多数的医生不同,他的思想好像没有局限在某个具体的领域内,等他实习结束留下来做个助手好像不错?

唐主任自觉人生圆满了,接下来能做的无非就是实现更高的人生价值,医生嘛,还是得治病救人才快乐!

胡思乱想之间,忽听徐大海低呼到:“嚯,找到了,哎?还不止一个。”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唐主任在屏幕上看到好几个细小的亮点。

“不对啊。”唐主任皱眉疑惑道:“这么多?要是动脉瘤的话这小子能平安活到现在?”

“什么情况?”影像室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一名壮硕中年男子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嗓门洪亮,在狭小的室内震得人脑壳生疼。

“疑似RIA患者,动脉瘤性SAH导致认知障碍和昏迷。”唐主任言简意赅道。

“靠,唐哥!这玩意我们可整不了啊,得赶紧转州立啊!”神外王主任虽然干的是精细活,但整个人完全是个糙汉,做事说话仿佛完全不过脑子:“这啥玩意,这么多动脉瘤?在咱这开颅,这小子下半辈子还能自己用双脚走路就得烧高香咯!”

“你别……”唐主任气不打一处来:“有点出息好吗,你就一辈子不开颅?来了病人你就给开点镇定安神套装然后转省立?”

王主任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憨笑道:“这不咱技术不行嘛!”

“是你!是你技术不行!”

“好好好,我看看,这颅内压……断层形态……看着是动脉瘤没错了,位置还行,患者年轻,看着身体还行。硬要做手术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没看到患者家属的授权书?开颅手术,没有授权书怎么整?你敢担这风险?”

“你要是寻找肿瘤,就可以找到肿瘤。”林闲低低地说了一声。

“什么?”王主任这才注意到影像室内还有人。

“我们都假定他是动脉瘤来检查,那么很容易查到很多有力论据支持我们的判断,但是患者昏迷了,我们不知道他有没有头痛,有没有恶心、呕吐之类的症状,所以如果现在直接认定为动脉瘤,那么很容易限定我们的认知,造成误判。”

“呃……啥?”王主任顿时懵圈了。

唐主任顺势将前因后果一说,接着皱眉道:“但是如果确实是动脉瘤性导致的蛛网膜下腔出血,那么患者虽然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每时每刻都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两难。”林闲摊手,沉吟道:“我想再看一下病人。”

病床被推出CT室,三人围拢过去,林闲翻找了一下病人的随身物品。

没有身份证,手机摔碎了开不了机,没有手饰纹身之类特征明显的东西。

林闲翻开病人的手掌,仔细查看了一番,又撸起他袖子,再翻开衣领看了看后颈,然后陷入沉思。

“唐主任,验血报告出来了。”

“白细胞……略高,中性粒细胞……略高,嗜酸性粒细胞……有点高……”唐主任扫了一眼:“血常规结果也支持RIA诊断。”

“嗜酸性粒细胞高吗?多高?”林闲拿过报告单,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神情。

“患者是一名画家,我们在心中一直按照画家的身份判断他的职业暴露可能。”林闲侧着头自言自语道:“如果他不是画家呢?比如……他是个农民呢?”

“农民?”在场其他人都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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