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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皓然用了好几天来适应周遭的一切。他之前预想过自己失败后的人生,最糟糕的状况,也比这家门可罗雀的小蛋糕店强上百倍。可眼下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这里就是自己的归宿。

他每天按时上班,整天跟着李晨亮学习,表面的态度是积极的。尽管日常工作量不是很多,他的心里还是不情愿。他多希望自己是在做梦,醒来后身在上海。他确实是没睡醒,抱怨记不住种类繁多的面种,配料,李晨亮在解释的时候,他又出神望着某处不知在想什么。他嘴上说很简单记住了,结果却打了自己的脸,烤出来的面包惨不忍睹,似是受了核辐射的新物种。

没多久,店里原料库存锐减,姜皓然的手艺却没什么长进。

李晨亮是个好老师,一天下来,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若萱端来两杯凉茶,招呼两人休息一下。烤炉温度太高,整个房间像是夏天的蒸笼,师徒二人的衣服都湿透了。

李晨亮一饮而尽,喘口粗气就问:“你是哪儿毕业的?你不是说你上过大学吗?”他似乎在质疑徒弟的智商。

说起这个,姜皓然有点清醒了。他可从没忘记过,自己是东五出身的高材生。想当年,全省就只有十个名额。但是,他的眼神又逐渐黯淡下来,墙角的两大包垃圾袋,全是他自己做的废品面包。这真的是别人眼中的高材生,常常自诩天才的杰作吗?虎落平原被犬欺,就是这种感觉吧。

一口清凉下肚,脑子里又冒出个问题。姜皓然回想着,我真的是虎吗?毕业五年,目送自己的同学纷纷上岸,走上确定且稳当的康庄大道。听闻那些五花八门的故事,自己只有点赞羡慕的份儿。

其实姜皓然不是不努力,对于成功却总是缺点什么。前三次创业,阴差阳错间都以失败结束。第四次也以离奇,甚至有点传奇的方式中道崩殂,媒体上都报道疯了。有人骂他侮辱了东五的名声,有人建议他去做喜剧演员,因为太搞笑了。有人怀疑他当初贿赂了东五的考官,更多的人建议东五把姜皓然的名字从校友名录中删除,网上签名和投票的帖子曾风行一时。

也许自己从来都不是那只老虎,只是性格上有点虎。也许自己本就不是天才。

李晨亮又问:“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挺好的呀。”

李晨亮瞪着眼睛,迟疑了一会儿:“行,那我把你拉进觅酥工作群啦。”

后者只是点点头,一点反悔的意思都没有。进了群姜皓然才发现,整个觅酥有近四十号人呢,算起来也是一家不小的公司了。翻看里面的成员,大多数都是女生喜欢的可爱风的头像。

继续往下滑,其中有个头像他觉得有点眼熟,没等他点开,李晨亮又说有事情要交代:“十四十五号是我的休息日,那两天我不来。”

姜皓然不假思索:“行,知道了。”停顿几秒他又看向李晨亮。

“那天你自己负责现烤,希望你能准备好,我提前跟你说了哦。”

坏消息。姜皓然暗道。自此认真了几天,拿出背商业计划书的劲头,全部产品在短时间内记住了七七八八。李晨亮送给他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让他记笔记:“你没听过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吗?还大学生呢。“

总体来说各方面都很顺利。下午基本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临下班的时候打扫下卫生就行。老闫基本不会来各个分店视察,一年也就两三次,把店卖了他也不会知道的程度。姜皓然吃惊:“这什么甩手掌柜,真的是一点也不管?”

梦兰道:“老闫还有别的公司,心思就不在蛋糕店了。”

“好像是什么传媒公司,全是美女。”若萱补充道。

小公司全靠老板带,姜皓然深有体会。老板不闻不问,下面的员工都跟猴子归山一样。他现在也是一只懒散的猴子,李晨亮教他下载了吃鸡游戏,四人常常浴血奋战大半天。白师傅年纪大了,不接受也玩不了这种游戏,他只喜欢在手机上下象棋。

梦兰笑道:“幸亏皓然来了,要不然我们都组不了队。”

姜皓然不会玩,全靠趴在地上躲着和队友的救助,竟也能坚持到最后。一局大胜,几人欢呼叫喊像发了疯,展柜里的饮料也被拿出来。他们像游戏里人物一样,高高举起来碰杯。姜皓然一个气嗝,放下发烫的手机,环视空荡荡的店,顿感一阵悲哀。一个诞生于十一年前的本地烘焙品牌,怎么到如今成了这般模样。

更悲哀的是,没有人在乎。员工不在乎,老板不在乎,顾客更不在乎,这个城市好像遗忘了他们。一展玻璃门,隔开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外面行人如织,里面空空如也。

姜皓然抽空回一趟家。老妈和刘姨做了一大桌子好菜,姜皓然好多年没吃这么过瘾了,就只是单纯地吃,什么都不用管不用担心地吃,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不承担任何任务地吃。

老妈开心坏了,自己没吃几口,不断给姜皓然夹菜。有时筷子悬停在半空,侧身和刘姨说起了以前的事。姜斐然也很欣慰,自己不辱使命,把老弟劝回来了。她拿出半瓶红酒,自斟自饮,笑意盎然。

可惜老爸下午就在公司开会,直到晚上也没回来。十点钟,老爸助理打来电话,他们正准备坐高铁去省城。姜皓然吃撑了,像个孕妇,半夜辗转难眠,微微失落。

有人敲门,是姜斐然,她早已猜到老弟还没入睡。姜皓然问她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你姐。”姜斐然语气平淡:“谁吃那么多也睡不着,这在古代也是一种刑罚呢。唉,我给你的资料看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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