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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下午，店里的几人都无事可做。没有顾客上门，面包卖不出去，蛋糕也没有订单。谁能想到，这是环球中心商圈的中心。也就手机声音和人声此起彼伏，表示这里还有活物。

小小的操作间里，姜皓然来回转了好几圈。他心中不断有想法闪烁：这个店，这个品牌将来最好消失。但眼下，只希望它能慢点倒闭，苟延残喘也好，奄奄一息也好，能让自己在这里待些日子就行。能一直像今天这么轻松最好不过。

不知不觉走出后厨，姜皓然发现李晨亮正和前台的两个姑娘聊天。三人看见姜皓然，同时默不作声了。

姜皓然心中了然，他们肯定是在议论自己。他进退两难，最后决定假装去二楼上厕所。

“你以前做啥的？”李晨亮打破沉默，朝这边喊道。姜皓然转身，六只耳朵都是饥渴难耐的状态。没想到话题又到了自己身上。

“呃，在上海上班，很普通的上班族。”

李晨亮点头道：“上海啊，我也去过，每年的上海烘焙展览会，老闫都让我去。”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若萱。

“那你为啥回来了呢？大城市不好吗？”看谁谁提问，轮到若萱了。

这是什么击鼓传花的游戏，还有完没完了？姜皓然刀子心豆腐嘴：“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处，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乐趣。”说完就借口上厕所逃离了现场。他在二楼蹑手蹑脚，没发出一点声音，身子挪到了能看见楼下又不被发现的地方。

只见李晨亮摇头，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鄙夷：“看吧，要不了几天，他自己就无聊得待不下去了。要不要打赌？”

梦兰也点头附和：“傻子才会喜欢在觅酥上班。要不是没发工资，我早就走了。”

不到七点，姜皓然就回到了酒店。周一凡对他竖起两根手指头。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周一凡撇嘴道：“我哪知道。一个是那个女的跟我要了你的联系方式。一个是，斐姐来了，在六一七等你。”

姜皓然却打开微信，果然有一个好友申请，他心头一乐，赶紧通过验证。听到姜斐然来了，紧接着又心头一沉。只觉得好坏参半。电梯关闭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笑笑的好友申请是一个小时之前的，那是她离开的时间。而现在正是饭点，清洁阿姨有没有及时清理房间呢？那混乱的战场如果被老姐看到......

等到姜皓然开门，发现自己的房间已经被打扫干净，脏衣服被收走，床上也是整整齐齐。这才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还没脱掉鞋子，就听见隔壁有动静。

不愧是亲姐弟，耳朵都挺尖的。转眼姜斐然已经推门进来了，姜皓然把袜子扔到墙角，赤脚站起来：“老姐，有何贵干？”

姜斐然眼神温柔，竟有一丝心疼。她缓缓开口：“两个月不见，你瘦多了。”

姜皓然斜靠着抱枕，又听她说：“老爸说你跟他发短信了，让我来看看你。”

屋里有股奇怪的气味在弥漫。姜皓然努着鼻子不断吸气，左右摇头寻找怪味的来源，直到他看见冒尖的垃圾桶。那时他自己买的大号垃圾桶，现在却是满满当当。也就是说，阿姨没有倒掉垃圾。更可能的是，房间不是清洁阿姨打扫的。

姜斐然顺着弟弟的眼光走过去，踢了一脚垃圾桶：“很久没干过这种活儿了，今天练练手。除了这个，其他地方都合格吧，我专门计算了时间，效率还行。”

垃圾桶一受力，里面的空间结构发生了变化，连带上面的东西向下滑动，刚才被遮住的白色内衣露出来一大段，周围自然也少不了安全用品，恰是众星拱月的组合。

这是？姜皓然有点难堪，心里却埋怨笑笑为什么要把内衣留在这里，扯坏了回去拿针线缝几下就好了嘛，没有针线可以去便利店去买嘛。姜斐然却神情轻松，毫无尴尬：“这证明你很正常，对女人感兴趣就说明有欲望，有希望。就怕你连女人都不碰，对什么都失去心劲。那才是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活着就没有意义了，就是将死之人。”

老姐讲起道理真有一套。但姜皓然嘴上仍是不出声。

“老爸说了，他不怕你吃喝玩乐挥金如土，就怕你创业上瘾执迷不悟。上海那么远，你非要留在那里。那里没有我们的人，想帮你也够不着啊。大城市固然很好，但你也别太看不起你的家乡，好歹也是有九百万人的三线城市。在这干什么不行，非得在上海创业才叫创业？”

姜斐然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一股冷空气当即杀进来，姜皓然不情愿穿上他的外套，那股怪味也立刻消失了。

“知道你不甘心，你以前又是互联网，又是科创板，是挺高大上的，但也请你别看不起传统行业。你看看外面这些人，哪个不是传统行业。他们做生意，需要考虑机会，考虑时间，考虑成本，需要考虑多少事。我们在这里做生意，只需要考虑一件事：要不要做。就这么简单，因为这里是我们姜家的大本营。”

姜皓然若有所思。老姐已经大步流星走出六一六房间，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份文件夹。她啪地扔到茶几上：“这个城市，所有跟烘焙相关的资料，都在这里。什么品牌，门店，经营者，原料，模式等等。你好好看看，好好努力，没准儿将来也能上市。”

待了一会，姜斐然没有收到任何积极回应。她有些失望地走到门口，又回头轻声道：“公司倒闭，风口错过，哪怕天塌了，也能回家吃饭。不丢人。”

躺在床上好一会儿都睡不着，姜皓然看看时间，才晚上九点。这就是小城市的好处：简单的人际关系，工作时间短，早早下班。酒店距离上班地点也近，不用挤地铁，路上不会耽搁。大把的空闲时间，不高的物价，规律的作息规律的饮食等等等等。

小城市的好处当然还有：不用和家人分开，随时都能接受家庭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