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恶，居然激起了我的好胜心（2 / 2）

妈的中毒了。

麻痹从虎口沿着手臂向上蔓延，双眼亦开始失焦。

偏在此时，一顶草帽和一辆拖车再次出现在视野中，向水塔方向走来，他松口呼叫，却发现舌头也大了。

……还是要认命吗？

他摇摇晃晃站起，手上挂着宝蓝，走到水柜边缘，抬头望向天空，其实这会儿烈日高悬，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笑了。

死神有刀，我没有？

他回身捡起白酒瓶，随手在水泥墙上砸碎，又随手划向左手腕，

恰好七寸，一刀两断。

将树枝抽出折断，在地板上快速搭出一圈篝火，

一把草席于手心揉碎，均匀铺在树枝上方，

左手握住半个酒瓶，借烈日聚焦生火，右手一片碎玻璃，把宝蓝褪皮、清脏、切段，

烟升火起，破酒瓶摆于一边，左手抽出两根树枝，玻璃片几下起落，便是两根堪称完美的木签，

六段蛇肉分别插入，置于篝火之上，

此时火焰正是最动情时，将粉嫩的蛇肉如花蕾撩拨，

滋——

滋——

两滴油几乎同时跌落，诱发出两道青烟缠绵盘旋，一时奇香大作却凝而不散，尽数蓄积于水柜之内，不许人间偷香半分，

听得油脂如仙乐大作，右手于篝火上方松开，盐粒混合着刚刚揉碎的鹅黄菌菇，在火势托举之下缓缓下落，尽数投入金黄肉瓣，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还能有比这更美好的一刻吗？

还能。

那夏日的暴雨说来便来，外边的世界，不知何时聚起层层乌云，雨线从远方瓢泼而至，眼看不多时便要抵达，于潜始终没有转头看去，

因为他的视线早已模糊，刚才所有动作，几乎都是凭借某种直觉完成，

其实还没有完成，还缺少最后一份温柔。

他左手把蛇肉串稍稍举高，右手倒扣方便面碗，旋转着在火上消毒，直至鼻中闻不到一丝异味，才将一串蛇肉放入，把锡箔纸压下盖住，再用T恤仔细包裹好，这才来到储水箱缺口边缘，轻念一声：

“开。”

积蓄至极限的香气终脱束缚，自缺口喷薄而出，侵掠四野。

此时雨线距离水塔只余十米，虽看不到，却也闻得清甜的水汽扑面而来。

非常好，与浓烈至极的肉香相得益彰。

而且老丈，俯首一生，可曾试过于豪雨中来一口滚烫？

“请慢用。”

于潜将包裹抛出，也不去想能不能抵达要去的地方，只是张开双臂，张开口鼻，迎接风雨，

此时所有的疼痛、饥饿、麻痹、担忧都已消失，只剩下无尽的疲倦，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这道菜，叫‘沉默是金’，如何？”

这是他脑子里最后一句话，然后，手中肉串的一滴油脂，被风雨无声吹落于地板，

这个世界便多了一小片涟漪。

……

——噗

钱海市中心寸土寸金的某处，矮山与古树怀抱的一面湖。

暴雨在飞檐上飞溅成粉，小女孩将手中鹅卵石投入湖中，激起涟漪一片，又蹦蹦跳跳跑到雨中捡拾石头。

身着麻布短衫的中年男人坐在堂内，看着女儿在雨中开心戏耍，面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这场雨来得正好，将城市连日燥热冲洗一空，他的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

那件事情虽然迟早都会发生，但真的发生了还是让所有人措手不及，毕竟，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一百五十二年前。

所以最初的混乱是难免的，所有人都疯了似的想要捞一点油水，死了一批之后才醒悟过来，又赶紧纷纷躲进黑暗里，但一双双馋着肉的眼睛啊，是藏也藏不住的。

作为钱海市的负责人，他起初也头大得很，因为传言那件事和钱海有关，上边给了他很大压力，幸好很快就查清楚，只是“线”的陡然紊乱引起了涟漪，真正的事发地不在钱海。

但是，上边说人手紧张，让他出趟差去协助大局，理由是他还年轻，好好干，升到大区负责人指日可待。

指日他奶奶的，这种话他已经听了二十年，听到他如今戒了咖啡喝枸杞，还是你还年轻。

更重要的是，半个月后女儿开学，他可不想错过一学期一次的家长会。

所以就约了那人来吃饭，那人正好在钱海视察工作，是组织里最说得上话的人之一，又是女儿的义父，说不定跟上边打个招呼，就能把这趟差事免了。

男人按了按腰部的暗兜，觉得厚度应该还可以，而且那人最喜欢的氛围此刻也营造到位了，这便把心稍稍放了下来，起身走到屋檐下，对雨中的小女孩招了招手。

小女孩把嘴嘟了起来，竖起一个巴掌，示意再玩五分钟，然后又指指天空摊开了手。

男人摇着头无奈微笑，伸出三根手指，示意三分钟，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密云。

雨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