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后事,悲鸟北游何时还75(2 / 2)

这话要是之前听到,就算不治史禾的罪,也算是把墨奈得罪死了。

可史禾是为救猫猫而死,为什么救,很简单,陈猫猫未满十八岁就到了练气八层,是宗门里天赋最好的,史禾在那生死存亡的一瞬做的选择,当是从心出发。

所以史禾当时只会是和妻子开玩笑,让她少担心。

当时史家娘子还说:“他那个性子我过往就知道,爷爷教坏的,惯爱耍些小手段,老祖师还在时,他就老偷瞄我,才几岁呀,却又不敢说不敢看,十分好笑……”

她哭了一阵,大口吸气后缓了过来:“可我从荷花嫂子那里听了不少事,有爷孙两个灵植师改换门庭,最终孙子留下来,爷爷在外头死得蹊跷,死的不知所踪,可见修仙这事,生死哪凭身份?全凭命数罢了。”

说是为了孩子,尽量克制,可说着说着还是晕了过去,藏在一旁的燕柒赶紧扶住将她送去贾谷钰那里。

玉棺放进挖好的土坑里,一旁略靠前的位置,就是史老族长的坟墓,这一对爷孙终于又能凑在一块儿,为宗门内务的一点蝇头小利窃窃私语了。

还活着的,都是亲得不能再亲的,也不用铲子,大家七手八脚将土推进坟墓里,再拿手拍得紧实。

阡寻在抽她的烟锅子,冷眼看众人劳作,不时吐口白烟,没什么感触似的哇,美人儿似的万摇脂随她站着,时不时说几句话,却得不到回应。

万摇脂很怕阡寻,但作为同龄的女孩,渐渐明白男女有别,现在最喜欢跟在这个大师姐后头。

余升未入遂心宗,无法葬在山门里,最后由阡寻做主,把他骨灰扬在鬼手湖上,再在四村的墓园里寻了个好地方葬了衣冠作冢。

墨奈暗道:“想起来,当时就应该让余升葬在这,起码这虎丫头比现在养得熟一点吧。”

燕柒也站得远远的,可墨奈现在有点了解她了,面冷心微热,挺好,多数时间能冷静办事,史禾刚死的时候,他吵吵嚷嚷要去报仇,只燕柒提着法器跟在他后面,就这一手马上让他冷静下来。

这女子,作副手是挺好的,只是吧,这般性子,嫁给谁好呢?

吴正筑基后,他想过把燕柒塞过去让吴正安心——一旦邵家的事闹大了,燕柒可以离宗去找舒海,吴正要是她夫君,就后顾无忧了。

后来又为什么打消了这个念头呢?

我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

安葬完了史禾,悲伤的情绪却难轻易消解。

史家兄弟被宋旗送了出去,史宋氏坐倒在史禾坟边,将黄土里的小石砾挑出来。

陈猫猫还很呆,手里还抓着那个油纸包,大概一两天没吃东西,十分饿了,他走到池塘边,把油纸包一丢,直接跳到湖里。

须臾后,他逮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黑鱼上岸,接着又潜下去,又是两头大黑蚌……

何昆见状,卷了裤腿就在岸边摸索,不一会儿就摸了一大把田螺,全甩在岸边……

王凡笑了笑,从储物袋掏造饭的器具,却是因为在山门呆的太久,往日这些随身的行头早就丢弃,最终只摸出一口锅,几个精美的盘子。

王凡痴笑了笑:“嗨,过去我和老史兜里,尽是这些……”

这话头被刚转回来的宋旗接过来:“哪止这些,褥子枕头你们也不缺啊。”

荷花听了这话,爽朗的大笑,史禾夫人听不懂,她就筒了对方耳朵,一阵密语,听得宋美人眼睛眯了起来。

这时墨奈嘿嘿一笑,道袍里变出余升储物袋,里面什么都有。

贾谷钰咳嗽几声,各家媳妇连同荷花,纷纷挽了袖子过来帮忙,就在墓地和池塘交界的地方生火、烧水,阡寻看了有趣,一脚把何昆蹬到水里,自己摸起来。

不久后,炊烟渐散,白嫩的蚌蛤肉挑出来抄了一大盘,带壳的螺蛳最多,足足三大碗,余升秘制的烤鱼,墨奈也作了几条,再有岛上的野味、熏肉、青蔬……

“就坐在这里吃!”

贾谷钰指着墓地中央的一块地下令,众人一看,那里正是掌门大人给他自己预定好的墓地,老祖师眉文腾的后面、大师兄的衣冠冢旁边。

“嗬!你个老太婆是会选位置的哈!”墨奈率先坐了过去。

“得嘞!”总是王凡知情知趣,陪着掌门,又拍拍身边,让他两个美妾过来。

青青草地,摇摇野花,席地而坐,大家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吃起来,也讲与史禾有关的趣事。

“我那师弟,打小心眼子就多,我记得第一次见他,跟我哭穷,硬从我这里顺走了一个二方的储物袋,转手就给阿昆了,我心想,这什么玩意儿真的是……”

“他史家那个老爷子也不是好东西,我随老恩师去他们村,我在门口喊史禾家出来玩,那老头拄拐出来说他不在,说的特别慈祥,我一扭头,后院走出个泥巴孩子,不停朝我眨眼……”

史家娘子静静听着,眼眶湿润,怀里的大小子睡着了,肚子里的孩子似也睡着了,众人有说有笑,仿佛史禾只是出了趟远门。

唯独陈猫猫,湖里忙活最久,此时蹲在史禾墓碑前烧了几刀纸钱,再打开油纸包,把那两个早就没了卖相的肉油饼,大口大口吃起来。

印子钱的黑灰烬被风带着飞起来,四处飘旋,落在一旁黄色的土地上。

众人知道他心里难过,又有点憨倔,不好劝,所以只荷花走过去,摸摸陈猫猫的脑袋,说道:“史仙师,你在那边吃好玩好呵,我们帮你看着猫猫儿。”

陈猫猫嘴角吃得出油,傻乎乎说:“史大哥会看着我的。”

往生么?墨奈朝荷花看一眼。

若真有,就好了,说不得老东西就在我边上看着,骂着我听不见的脏话。

可如果按凡世所说,有往生,这些散在世间的亡灵在看什么呢?看我们一步步走向坟墓么?那日送师父下葬,我们这些徒弟,有谁想过我们中间谁会死去么?

贾老太太点醒我说,男女之事,也应在大道之中,生死更是如此。

修士所谓的清心寡欲,哪里得见呢?且看萨阳,西离川第一家族,该吞并就吞并,该低头就低头。

廉理那样的苦修士又如何?

“我自春日登岛已近三年,出山忙活建宗则是六年,那个深山修行时自以为满腹心事的少年,早被仙坊和西离川的春雨下得胆寒了,也曾盼着自家活得富贵,或羞臊的找个孤山,在孤寂中尝尝永生大道的滋味……”

“盛夏就惜,深秋就贪,刚和这些门人相遇的时候,我是什么光景?不过三年啊,这么多故事,这么多生死照看,回想起出山时的自己,像极了一个少年从病榻中起身,经过一面镜子,一汪水,看到那里面的人如霜般的白发。”

“这就是生死么?史禾是我们之中最早放弃大道,投身红尘的,这样的富贵心,却又偏偏死在修真乱事中……”

“我在湖上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不是他在喊我呢?那时他已死了,这声音又响在何处?如果我哭喊,这修真界中间,又是谁听得见我?即便其中一位回应我,我也因他的生、他的活而丧亡吧?而我本命坟头草,扫墓时就除一茬,来年又青青绿绿,那又是如何能真正的活到死呢?”

“此时我就坐在自己的坟头上,抬头见云,云是我,坟头之草也是我,泥土是我,我亦是尘……”

“情义,爱恨,生死,是我大道羁绊,也应是我大道释然,否则何人垒冢,墓上新蔓?”

这时,一头雁,在白云悠悠的蓝天飞得自由,越过鬼手岛,向北而去。

他口占:何人于熟睡时误碰弓弦,如今泪水落满哀鸣之孤雁?

贾谷钰嚼着烤鱼,一看墨奈周身灵气汇聚,既羡慕又无奈的喊一嗓子:赶紧走远点,这小子,挑的什么日子哟……

(大事件“战游龙”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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