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公堂对峙 废物错用(2 / 2)

张吾澜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落了下乘,索性不讲。

拜甘无奈地摇摇头,尽显老态地叹口气,说了与张吾澜同样的话,可谓做戏做到全套。

王中淳也不和台下的人解释,抬手就升起一个【拒音】护罩,在台中商议起来。

台下顿时再次窃窃私语起来,有几个衣衫褴褛的散修凑作一团,边说话边斜眼看着拜甘,像有投靠之意。

至于鬼手湖归属问题,再也没人讨论。

师兄弟三人默默不语,如果张吾澜先开口,或许还有几分希望。墨奈心想,不知老三老四是不是已经在想后路了。

只是这隔音护罩开得时间有点长,都快一炷香的时间,还未商议结束。

院子里更吵了些,一些修士还好奇地打量墨奈三人:练气修士,不开口申辩,看上去也不是极品天赋灵根……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练气把筑基干翻了吧?”

墨奈再看两位师弟,仍是那般模样,只是他心中已有丝丝预感,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台上虽不禁说话,却又不好与任何人分享。

“嘟昂……”随着隔音护罩打开,大锣又响了一遭,三修士现身台上。

王中淳站到台中朗声:“现在宣布二阶灵地【鬼手湖岛】暗标归属。”

墨奈发现舒海脸色很是不好,就坐在台上眼观鼻观心,估计是吵了架的,那年轻院使倒还笑嘻嘻,没事人的样子。

“我等三人一致裁定,此灵地由【遂心宗】获得。”

王中淳此话一出,院中一片哗然。

等了这么久,大家都知道有变故,只是真发生了,众人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全去看拜甘反应。

只有墨奈,没有丝毫建宗喜悦,反而是一股悲戚之意正升上来。他的两个师弟,正拜谢三位院使,也并不兴奋开心。

拜甘俯身拜请,意思是让王中淳解释下。

王中淳手指一点,正是墨奈:“这位小友,请到台中。”

墨奈木讷讷走到王中淳身旁,任台上几千人睁着狗眼看他,错乱烦躁的内心忽然升起个声音:咿,遂心宗?这老东西改名字了?

还来不及细想此事,王中淳已开始说话:“大家都是修真之人,知道大道无情。如若一个新门派只活了三五七年就给人灭了,我院别的事就不消做了。”

“所以我院判决灵地归属,只有一个标准:新的宗族是否能尽量长久。”

王中淳一扯墨奈,右手化掌,将他上下一比,如货物法器般的介绍起来。

“大家看看这位小修哈。双灵根,乱本命,平平无奇对吧。但是!这位小修本命【坟头草】,嘿嘿,定命词可是【活到死】……”

“别骂了。我现在去死。”墨奈心说。

在修真界,每个修士都在寻找一点点机缘。从练气到化神,人人不得挣脱命运,又每时每刻以命搏运。长生大道,死绝对不是最坏的,甚至有苦修称死是一种运气。

“运气好,死了。”

最苦的是化神大修士的知长生而不得,生生被一次次的天劫打死。

最最苦的,是像墨奈这样苦役到死的乱本命修真者,生生被寿元逼死。

类似墨奈本命的,还有【阡上牛】、【工常蜂】、【瓦上霜】的乱本命修士,都是辛苦劳作、寿元耗尽而死的苦命人。

只是说墨奈定命词的【活到死】稍有差异,不仅寿元无忧,而且被杀的可能性低。

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然【活到死】是墨奈之命,常人轻易不敢妨碍天道。

尤其是那些破境在即的修士,会加倍小心这类乱本命,尽量不与他的命运有生死纠葛,既有沾染,就需挣脱。

【坟头草】本命种种,墨奈大约是知道的,只是平日没敢深想,那样只会让他对师父失望,对自己失望。

自己修行停滞不前有好几年,全都拜这本命所赐,判词【活到死】,是他修行的另一道枷锁:几乎锁定无妄无灾地老死在修真大道上。

世间最痛苦的,是望而不得,它比死还难受。

所以王中淳每夸他一次,他都觉得丢脸:最没用的东西,却又被完美使用。

师父啊,这是你收我为徒的目的么?这是我在世间存活的道理么?

我来人间这一遭,是为了站在台上,让众人奚落嘲弄的么?

我之运命,这样用才是对的?

墨奈刚入世时,不慎在坊市外冲撞了散修,对方问出他本命后,骂了一句晦气就放了他。

“还不够晦气。”

王中淳还在大肆宣扬【坟头草】优势,顺带说明乱本命种种,墨奈只是冷笑看着老三老四装出来的若有所思。

二人肯定早就猜出师父用意:废物命苦,但很有用。

……

“小修马大土,在家行二,请问院使,定命词【百无一用是书生】该如何解哪?”一位作书生打扮,却五大三粗黑黢黢的修士问。

“像你这么帅的,一般都是主角儿,”王中淳笑说,“在别的书里。”

院中一阵哄笑。

“像【坟头草】这种乱本命,既喜庆又吉祥,你说宗门里养一个,该多好。”

王中淳还在“羞辱”,墨奈已然想起在湖边见高人斗法后,自己那无法言语的伤心欲绝从何而来了。

可能那一刻,他就明白师父用意了吧。

老东西一早就看中自己本命,把建宗的“宝”押在他身上。什么找客卿,啥子观红尘,不过是大仙坊安全,又给自己寻点事做,以免胡思乱想。

“早知道这样,我到了引蟾仙坊就该找人成婚生子,现在孩子都两岁了,没准儿还是个能修仙的好苗子,在他老子活到死之前成就金丹,拉老父亲一把,天天喂灵丹妙药,堆出一个筑基老修来!呜呜呜……”

墨奈臊得满脸,好在大胡子拦一拦,台下几千人看不出。

随着王中淳越来越详细的讲解,众人观墨奈,如同看一件极品法器,羡慕得不行。

墨奈想过未来自己成就元婴化神,或招摇过市或白龙鱼服,最终都要迎接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他也曾无数次设想建宗成功,畅想彼时的放松、舒爽、喜悦……并没有出现。此刻的墨奈愉悦全无,如同一次草草收场的燕好。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个小丑角,似个大蠢物。那年在菜市口看凡人斩头的公开处刑,不过如此。

“此人此宗,百年可立……哦。这位小修三十五……那八十年可期。接下来的暗标决断也以此为例。”

“哦……”

一大片恍然大悟的声音,信不信不重要,执中院使讲这大一堆,又铺垫了之后的暗标争夺,是要给点反应的。

况且胜券在握的筑基家主被练气宗门击败,对那些低阶的乱本命散修来说,也可算是一种激励与励志。

只有拜甘,面有愠色,不可能发作,又必须争取一番:“请问二位院使,我是否可以向院监申辩?我知道有先例。”

“你确定?”一旁舒海立刻开口接话。

拜甘继续保持屈身不动的姿势,筑基平辈行这种大礼,很卑微了。

“那后面等着。”

院子里闹哄哄的仍在讨论这看似无理的宣判,墨奈只浑浑噩噩跟着两位师弟,走到后堂也就僵僵直直坐了,半句话不和师弟们说。

这儿还听得到前院里时不时的惊呼、哀叹,却不及他脑中假想怒骂师父、悲号自己的响动。

沉默,是今晚的执中院。

直到入了夜,外间再无声息,一扇门才开。

推门进来的是院使揭火,又笑着问了拜甘一次:“你还申辩的嘛?”

拜甘再拜。

揭火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师兄弟三人:“行吧,你们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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