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蒂斯上校（2 / 2）

这阵空灵回响的声音直抵我的心扉，而这番话，恰恰正是我想要做的事情，以至于我暂时忘记了军人最基本的思考能力：这个诡异的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我走上前去邀请他，尽管我的态度极其热情诚恳，并许诺给予他很多好处，可他依旧拒绝了我，其言词之坚决令人感到绝望！而我的此番行为反倒更像是一位卑微的小丑在哗众取宠，令我这位清道夫军官的颜面尽失！

“既然他拒绝了你，那他便不是残光的人了！若他在未来站在了残光的对立面，倒不如现在趁机杀掉他，以绝后患！”

当我被严词拒绝的时候，那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靡靡之音又一次灌入了我的脑海。尽管那时的我并没有对这位神圣且神秘的老人抱有杀心，但这言语仿佛具有生命与诱惑力，让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到了枪柄。就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了我的身体，当我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一声贯彻夜空的枪响，那位老人干枯瘦弱的身躯也随之坠入那令人作呕的幽邃深海之中！我握着那支冒着热气的枪支静静地立在原地，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子弹射穿他的头颅时，我好像听到了几声虚无缥缈的讥笑，只是海风太过猛烈，以至于我分辨不清这究竟是不是我的错觉！

清凉的海风再一次变得腥臭起来，本应干净清明的海面再一次变得黏稠混浊，行进的船只再一次停滞不前！一切都在向不利的方向发展，我看向那支握着手里的枪，此时的它就好像那枚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而我则是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

我亲手杀了那位老人！尽管我并不想承认这一点，但事实就是如此！我站在原地仔细思考了一段时间，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颇为梦幻，这看似荒诞且毫无逻辑的结局，似乎又能自圆其说！

尽管我并不清楚那阵空灵回响的靡靡之音究竟从何而来，但它所说的话确实为我内心所想，只是隐藏其中的恶意被它无限地放大！

不得不承认，我被那股诡异的声音操控了，我亲自斩断了自己的活路，但我并不会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半分悔恨，因为我仍忠于“残光”，尽管杀戮与暴力是最愚蠢的解决方法，但也是最简单直接的！我不能容忍一位能够撼动“残光”根基的人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哪怕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哪怕是让我与他同归于尽，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想到这里，我内心的纠结与痛苦也因此一扫而空，我将仍冒着热气的枪支重新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而伴随着那声贯彻云霄的枪响，所有躺在甲板上昏昏欲睡的人也因此清醒了半分。

他们痴愚地目视前方，好似对周围的事物一脸茫然。看到这滑稽的一幕，我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其实我不该这么嘲讽他们，因为他们的表现纯属正常，毕竟这些智商低下且毫无纪律的人也做不出其他行为！而我也不需要担忧太多，毕竟他们的能力还不足以引起我的重视！至少与那位神秘的老人相比，他们甚至都没有资格死在我的枪下！

甲板上的木头嘎吱作响，在夜色的笼罩下，这些愚民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直到这艘船的船长火急火燎地从控制室中跑出来，宣告了“船只无法前进”这个宛如噩耗般的消息过后，迟钝呆缓的他们才为之一颤！

只见这些船员纷纷跑到船栏旁边向下俯望，当看见那黏稠甚至快要凝结成固体的怪异海水时，许多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几分惊恐与不安！一时间，恐慌的情绪在甲板上宛如瘟疫一般疯狂地蔓延开来，他们或是瘫坐在原地，或是来回踱步，噪杂的喧闹声无不映衬着他们内心的恐惧！

当然，这些人中倒是不乏鲁莽痴愚之辈，或许是无知的酒精给予了他至高无上的勇气，这艘船上的一名舵手为了展示自己的气魄，竟纵身一跃跳入了那宛如深渊般的海水之中。起初，他还能浮在水面上，其脸上淡定且狂妄的笑容令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他大声叫嚣着，似乎是对那些甲板上正在瑟瑟发抖的船员们一种无情的嘲讽！

我站在船栏旁冷眼旁观着眼前这一幕，尽管我并没有亲自下海尝试，但我清醒的大脑倒是推测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我并没有打破他们暂时的幻想。

时间总能答复所有的疑惑，当那位跳入海水的船员想要重返这平坦的甲板时，他的身体就好像是被这黏稠的海水锁住，久久不能脱身！

起初，他还没有感到恐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深入至骨髓的惊恐令他的五官渐渐扭曲！他开始不停地呐喊，最初的叫嚣也变成了失声的尖叫，颤抖的声音将他对死亡的恐惧彰显得淋漓尽致！

看到这一幕，站在甲板上的船员们也开始慌乱起来，他们搭在梯架上用尽力气拽着这位深陷海水之中的同伴，但如同深渊般的海水又岂能如此轻易地逃脱？当你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你就已经万劫不复！

当用蛮力解决不了的时候，这些人还试图寻找其他解决方法，直到他们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皆为徒劳，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他们双眼无神地看着船上的舵手被那黝黑色的黏稠海水吞噬，那种令人无能为力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时间，痛苦与哀嚎在这块甲板上彰显得淋漓尽致！许多人无力地瘫坐在原地，双目也无神地盯着堆积在一旁的金银财宝，内心的恐惧与不安也久久不能释怀！

由于这艘船无法继续移动，再加上这片海域变得诡异万分，若还想活命的话，便只剩下最后一种方式：等待路过的船只营救！

由于我们的船只并不正规，航行轨迹也因此有所偏移，几天时间内都不一定能遇见另一艘走私的船只！不过船上的物资还很充足，一个月的时间至少还耗得起！

我幻想过最坏的一种情况，那便是我们死于饥饿或者脱水！但我还是高估了这群愚民的意志力，还没过一个星期，他们之中便有人得了极为严重的抑郁症！一些船员甚至将自己的狂躁发泄在了那些无辜的机械零件上，这导致这艘船陷入了永久的瘫痪状态！

更有甚者，他们还疯笑着越过船栏，跳入了那黏稠混浊的黑色海面之中，从此再无音讯！或是瘫坐在原地说着疯狂的呓语，或是用千奇百怪的方法自我了结，他们大多数都已经疯了，这种情况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与船长的预料！

我向船长打听过一些消息，他们之前也遇见过这种受困的情况，一个星期或是一个月的糟糕境遇都有，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在船上储备这么多食物的原因！

或是孤独，或是寒冷，这些恶劣至极的条件他们都硬生生地挺了过来！如今的恶劣程度远不及当年的千分之一，至于船员们为何会出现这种疯狂且不可理喻的行为......连经验丰富的船长也无从得知！

看着周围朝夕相处的伙伴们变得愈加癫狂，那些还未疯掉的船员们便将这灾祸的源头都归结于从那片神秘且古老的大陆上所窃取而来的金银财宝，或许正是这笔不义之财，才造成了如今这种荒谬无稽的结局！

仍存有一丝理智的人开始不停地将那些昂贵的金银首饰丢入那深不见底的幽邃黑海，他们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抚慰那片大陆上的古老生灵，以此解除困扰在他们身上的恶毒诅咒！

但很明显，这种迷信且毫无根据的方法并没有奏效！那水依旧犹如沼泽中的烂泥般肮脏恶臭！又过了三天，那些理智尚存的船员们也丧失了他们仅剩一丝的理智，或是来一场死状凄惨的自杀，或是独自说着痴狂的呓语，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至于他们现在是什么模样，说是可怕的怪物，或许并不过分！

身为一名清道夫军官，虽身处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之下，但我的钢铁意志并不会因为发生这种情况而动摇半分。我相信“残光”的至高神明会庇护我，即便我因此死去，我的牺牲也会被“残光”铭记于心！

又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依旧像往常一样记录着船上发生的一切愚行。一开始，我还忙得不可开交，但最近，我记载的内容开始变得越来越少了，并不是因为我的笔墨将要耗尽，而是这艘船上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到最后，这艘体积庞大的船竟只剩下我和那位理智残缺的船长二人存活！

由于食物还剩下不少，于是我便泡了一杯味道浓郁的咖啡递给了面前这位姑且还能算作是正常人的船长，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敬仰，而是为了榨取他身上仅存的价值！若是哪一天他也步入那些愚民的后尘，我也只能将就地写一下无聊的自传！

而自传......又能为“残光”带来多少价值呢？

我将那杯温热的咖啡缓缓地推到他的面前，可他却依旧双目无神地盯着幽邃的深海，他憔悴的面容与满脸的胡茬无不诠释着他之前遭受过不小的精神打击！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冒着热气的咖啡也变得有些冰凉。他还是没有看我一眼，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虚度时光，因为我听到了他的呓语，尽管声音微小，但依旧清晰可辨！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那位主正在远处呼唤着我！快，快带我去它那里！”

“你看见什么了？”

“一栋宏伟的建筑！一群狂热的忠诚信徒！一个无可名状的神明！”

“它在哪？你该如何去那里？”

“待在原地就好！它就在我的心里！人类的感官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我属于那片大陆，那片已经消失的姆大陆！”

在这艘体积庞大的船只，我们一问一答聊了许久。直到我确认面前之人无法再提供更加有效的信息，直到我确认面前之人已经无法再被榨取更多的价值时，我便掏出藏在衣兜下的手枪，并果断地扣动扳机射穿了他的头颅！

他曾经救过我的同事，死在我的枪下已是对他最高的奖赏！虽是一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船长，结果竟和那群愚民般如此狼狈不堪，这种人又怎能和清道夫军官谈兄论道？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荒谬可笑！尽管我觉得杀掉对“残光”有功的人是种损失，但他的怯懦与脆弱的意志力更令我感到厌恶！

当枪声响起时，这艘船便只剩下我一人独存！一瞬间，我感觉到了长久以往未曾体会过的寂静，或许这样也好，至少我可以安心整理我的材料，并将自己仅存的价值贡献给崇高的“残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待食物消耗殆尽的那一天，我仍旧没有等到救援的船只前来。此时的我已经饿了三天三夜，长乱的毛发与脏乱不堪的衣衬无不映衬着我的凄惨现状！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笔直地坐在工作台旁，尽管此时的我几近濒死，但当后人发现我的尸骸时，我希望那些人能够看见清道夫军官倔强的意志与灵魂！哪怕是现在这种绝望的境遇，我依旧能够挺直腰板面对这一切！

饥饿令我头晕眼花，意识也变得模糊不堪，就在恍惚之际，我突然瞥见远处有片大陆正在缓缓向我这边漂移而来，就好像是专门迎接我一样。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一眼就认出了这片大陆的模样，它就是我之前见到过的那片古老且神秘的大陆。

我缓缓站起身来，既然此行注定奔向死亡，那我便朝着这片大陆前进，我将作为清道夫的先驱率先抵达这里！哪怕此行一去不返，我亦没有半分悔恨！

我已将所记载的资料都放入了那件挂满勋章的军衣内部，因为迟早有一天，“残光”的铁蹄将要踏足于此！而我所记载的资料将会成为“残光”最锋利的长枪与最坚硬的壁垒！

这里，终将会刻上属于残光的印记！愿残光依在，荣耀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