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2 / 2）

巽灵很清楚，这并非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她的指尖触碰到了水雾，而那座看起来遥不可及的山，正隐藏在雾气深处！巽灵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那里的太阳仍旧高高挂起，若是稍微提一下速，定然可以在傍晚之前回到庙里。

想到这里，巽灵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她本以为接下来的路途会一帆风顺，可当她愈渐深入之时，却发现这雾里的环境，远非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

虚无的雾气遮蔽了天空，阳光也变得愈加薄弱。当巽灵开始环顾四周时，隐隐之中，她发现自己好像迷了路。四周都是被白雪掩盖的枯树杂草，无论东西南北，景色竟无丝毫差别。

她原本想寻找自己之前的脚印，却发现根本无迹可寻。白茫茫的雪遍布天地之间，独留巽灵一人迷失在此。那座虚无缥缈的山，她早已看不见，其实换句话来说，巽灵早已深入此地，她本人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看着四周近乎相同的雪景，迷茫与恐惧之情逐渐攀上巽灵的心头——在庙中看上去仙气飘飘的山影，走近观察时，竟是如此的普通。而现如今，自己还被困于此地，每当她认为找到出路时，几经波折后，总会回到最初的起点。同样的地界，同样的雪景，同样的雾气，以及同样的，没有脚印的痕迹……

看着天边的太阳逐渐倾斜而下，虽仍是白天，但巽灵的内心却变得愈加焦急。若是无法赶回庙中，只怕自己会在这片雪地中度过春节之夜。思索片刻后，她便捂住自己受伤的手臂，凭借着之前辨认的方向再次出发——她必须要找到回家的道路，尽管这样的尝试已经不下于数十遍之多……

这一次，巽灵同样没有找到回家的路。但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她发现自己好像来到了一片陌生的地界。虽仍是茫茫雪景，但四周的环境却和之前有着天差地别。

只见周围的枯树杂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柄柄插入雪中的断鞘利剑。作为战争遗民，巽灵本以为会在这里发现许多残破不堪的尸骸，但四处巡查一番后，竟没有发现一丝碎骨存在的痕迹。这里只有剑，一柄柄无声无息的剑……

它们阐述着这里发生的战争，讲述着这里被尘封的故事。而在那些残缺不齐的剑鞘尽头，巽灵还发现了一副浑身都是剑痕的黑色盔甲。

与战争中那些散落一地的碎甲有所不同，这副黑色的陈旧戎装此时正坐在由无数碎剑堆积而成的王座之上。只可惜内部空无一人，独留寒冷的风自由地穿梭在这架霸气雄壮的盔甲之中。

在这副盔甲的手部，还握有一柄散发着暗红色晶光的断剑。巽灵用手掂量了一番，发现它比一般的剑还要沉重许多。而当她走向这副盔甲的身后时，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自己师傅的背影——这副盔甲的体型和姿势，竟和躺在木椅上抿茶的林克相差无几！

那个平日里儒雅随和、做什么事情都云淡风轻的师傅，是否真是这副盔甲的主人呢？巽灵脑补了一份自己的师傅身披墨色盔甲，血战沙场的景象，那原本冷白色的脸庞上透出些许微红。

很少有情窦初开的少女会拒绝一位站在自己身前手持利剑，身骑铁马的将军。尤其是经历过战争的摧残，对于那些保家卫国的勇猛将领们，巽灵更是有一种懵懂的憧憬与尊敬。

不过这样的天马行空并没有持续太久，巽灵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其实并不乐观。她继续向着远方的雪地走去，只是在走到山顶之时，她突然愣在原地，她看见了远处的景象——那是一副似曾相识的画面，一座一模一样的，虚无缥缈的山……

那是之前自己来时的山吗？为何会与自己去往的那座山如此相像？还是说，自己其实从未走出过这座山。那么现在的自己……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回来了？”

就在巽灵恍惚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的身后缓缓传来。扭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师傅正躺在那张木椅上轻抿着淡茶，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那头三尺有余的青丝，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仿佛自己根本没有离开过这座庙，一切的所见所闻，仿若一场难以忘怀的梦。

巽灵：“师傅？你是师傅吗？”

林克：“呵呵呵……傻妮子，我不是你师傅还能是谁？”

巽灵：“但我记得……刚刚自己并不在庙里啊！”

林克：“你自己走回来的啊！没印象了吗？”

话罢，林克便将嘴边的青茶又抿了几许，言谈举止之间，颇有一种云淡风轻之意。

看着周围喜庆的装饰与破旧的土墙，与记忆中的古庙并无二样！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门前那副寓意深远的对联，早上之时，她还清楚地记得它们还贴在门的两旁，只是现在，却根本找不到它们的踪迹。

巽灵：“师傅……你写得那副对联呢？”

林克：“那副对联啊，我觉得不怎么吉利，便将它给烧了！行了，稍稍准备一下吧，天已经黑了，正是放烟花的好时间！”

天黑了？听到林克所说的话，巽灵猛然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那里繁星点点，显然已经到了深夜。可直到师傅说出这句话之前，她都没有察觉到时间竟然已经这么晚了。她还以为此刻仍是夕照日暮之时，但那幽幽夜幕，无不表明自己的感知出现了错觉。

黑白未分，此行不知对错！

虚实难辨，此去不晓是非！

回想起那副对联上的内容，巽灵的内心愈发困惑起来。那座虚无缥缈的山，那副遍布剑痕的盔甲，那个熟悉的背影，都让今天这一切变得愈发神秘起来。

努力回想一番后，巽灵实在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回到这座庙里的，以及那诡异万分的时间流逝，自己竟没有丝毫的察觉。这片地界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怪诞之处，每每联想至此，巽灵的内心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慌——那是对未知最原始最极致的恐惧！

不过这样的联想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只见那一道道逆飞的流星冲天而起，伴随着巨大的声响，这座破旧的古庙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热闹耀眼。

那烟花绣在暗沉沉的夜空中，印得稀稀松松的落雪飘飘洒洒。古庙虽旧，烟花却繁！迷眼看景，景也醉得迷人。巽灵从未看过如此美丽的景象，没过多久，她便忘了萦绕在心头的困惑，她的眼中倒映着烟花的景，衬得她那赤红色的眼瞳格外美丽。

就在她欣赏烟花之际，林克缓步走到巽灵的身旁，他从衣袖中取出一卷纱布缠在她那受伤的手臂之上。待巽灵扭头之际，他又将一个挂件套进了她的脖子上——那是枚小巧玲珑的暗金色哨笛，仅是寒风拂过，便发出一阵空灵的声响，颇有灵动清扬之意！

“以后若是遇见了什么危险，便吹响这个哨笛，三步之内，必有我的身影。”

摸了摸脖子上那枚略带冷感的哨笛，原本消失的安全感再次回到了她的脖颈处。只有紧紧地握住脖颈处的挂件，巽灵才会在陌生的环境内稍微安心一点。对于她师傅的话语，巽灵其实并没有太过在意，即便她知道林克并非凡人，但对于能够随时出现在自己身旁，巽灵仍持有一份怀疑的态度。

回想起自己之前孤身一人艰难求生的时光，再看向天边那绚丽的繁花，尽管巽灵的心头微酸，但终是没有落下一滴眼泪。许久过后，她还是用一种轻快空灵的声音打趣地说道：

“我呀，倒也不求你无处不在，只求你活的时间能够久一点儿，我可不想一个人住在这庙里，那多孤单无聊啊！”

“哦？是吗？”

伴随着炮仗巨大的炸裂声，林克将自己的目光缓缓移向远处那座虚无缥缈的山，那里同样升起了几道绚丽的火光，只是因为距离太过遥远，除了他之外，根本没有人能够看见这番景象。

“呵，总会有一天的，傻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