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徒劳无益(2 / 2)

“你别说的你多么高尚一样,就算是你救了她,那也是你的工作职责。你一个大男人动手打女人就是不对的。”

“那她也打我了。”

“是不是你先动手的?她打你十下都比不上你打她一下重,头都被你打肿了,你自己说你下了多重的手?”

“我没有打她,我是怕她溺水,想把她往回拉。”

“人家游得好好的,你拿个铁圈要套住人家的头往回拉,你确定你是要救人吗?你们家救人都跟拖死狗一样吗?”

“那只能说我们馆设计的救生用具有问题。”

即便阿珍极力要替我出头,我心中郁结的块垒确不会就此消散。只有我自己靠自己的力量保护了自己,哪怕只是吵架吵过了他,我才能就此释怀,不再在心底看不起自己,可怜自己,刺激自己做出反常的举动。

我异乎冷静道:“你到现在都不承认你打了我是吗?”

年轻的女领导道:“美女,真的是你误会了,他确实是想救你的。”

“你当时并不在场,不要说的如此言之凿凿。”

“大姐,你承不承认你骂我了?”

“如果有病就算骂人,那就是骂了吧,但也不代表我骂了你,你就可以随便打我,我妈妈生我不是给别人打的。”

救生员用手指着我道:“你也知道你是你妈生的,我告诉你,你要谢谢你妈,你知道吗……”

未等救生员说完,阿珍喊道:“你把手放下,你跟谁指指点点的呢?我告诉你,你就是欠揍,就应该找个人把你胖揍一顿,看你还嚣张不嚣张。”

我冷冷的看着他道::“你欺负我,不过因为我是女人,奈何不了你。如果我是男人,挨打的一定是你,你就是个欺负弱小的懦夫。”

“好,我承认是我态度先有问题,那这件事你想怎么办吧?”

“给我2000块钱的医药费。”

“旁边就是银行,你怎么不去抢啊。”

“如果我打你一顿,然后给你点医药费就完事,你愿意吗?你如果愿意,我现在就满足你。我一天的时间都被你耗费了,我连我妈妈的母亲节都没给她过。还有你们那个领导,一天之内辱骂了我两次,我的头被你砸过的地方现在还疼,医药费你都不肯出,你还谈什么和解?”

救生员前后的态度改了又改,显然一直在压着火气,不想事情越闹越大,无法收场。现在见我张口就要两千元,态度又回到之前的恶劣。

“那咱们也不用和解了,进去吧。”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下午和我一起出警的那位警官走了出来。他先叫我一个人随着他进了办公室。一路上问我学游泳学了多久,第几次去那个泳馆,想如何解决问题。双方的笔录他已经都看过了,我想他心里很清楚,我没有撒谎。但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个救生员是恶意伤人。从他的态度不难看出,他更倾向于姓张的第二次递出铁圈或许是怕我溺水,不小心砸到了我,而让我产生了误会。交流了十几分钟后,他劝我小事化了。毕竟我的伤太轻,连轻伤都不算,也没有证据证明是那个救生员打了我。而对方却有俩个证人证明我打了救生员。如果我不接受调节,就要和他一起被关在这里24个小时。

心里那个一直要妥协算了的自己早已占据了上风,我告诉警官同意和解。警官又叫来了那个救生员。三方交涉了一阵,2000的医药费变成了1500。救生员依然不愿意,并坚持说他没有打我。警官似乎也看出了我的软弱,没有征询我的意见,直接将和解费又降到了1000元,而1000元连我的检查费用都不够。我确也没有反驳的意见,要钱本也不是我报警的目的。如果目的是为了讹钱,我可以说我头疼,住在医院不出来。他工资不会很高,2000元已经是极限,要他的钱,或许比打他更让他难受。而我从始至终只是想让他有个教训,或者真诚的跟我说句对不起就可以。

我远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强势,这样息事宁人的做法让我无颜面对心中那个骄傲的自己。我累了,真的好累。经过了一天的折腾和警官的不断旁敲侧击,我已经很清楚我毫无胜算。我一无证据,二被打得轻,三有证人证明他是救我,而我恩将仇报的追着他打。我执着的结果只是折磨我自己。我不想再折腾我自己了,也不想老妈在家里等的担心。而且,我第二天一早要去BJ出差,我不能跟他在这里耗24个小时。只能像朋友说的一样权当是被狗咬了吧。并在心里告诉自己,下次一定记得,如果被打,就让对方打重点儿。

三方交涉期间,泳馆的年轻女领导给周馆长打了几次电话。每一次周馆长的答复都是不同意,不同意,不给钱,不给钱。最后那女领导见我同意了只需付1000元的医药费,就可签字承诺以后绝不追究此事,又一次试着给周馆长打了电话。就在我和那救生员都准备松一口气时,周馆长又一次否决了我们协商的结果。她的理由是,付钱就等同于承认救生员打了我。既然没有打人,为什么要付钱呢?而且她不满足于在电话里施淫威,要亲自过来,让我们在这里候着。一听说她要过来,我的头皮又开始发紧,被砸的地方好像更疼了。警官也不满道:“你们领导实在是太过分了,1000都不肯出。”

救生员面对警官很是乖巧,甚至有几分唯唯诺诺。在等老太太过来的期间,他突然道:“大姐,等一下我领导过来了,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她这个人脾气就是这样,若换了其他领导,稍微调节下,给你道个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情也就完了。可她总是把小事情闹成大事情……”

他之所以换了付嘴脸,一定是警官同他单独谈话时吓了吓他。他心里其实应该很高兴有这样的领导吧,可以为他消除一切麻烦,打了人连医药费都不用出。而他又怕我被老太太激怒,事情更激化,才开始说自己老板的不好,想要安抚住我。我没有说话,对于他态度的转换,只换来了我更加的鄙夷。

周馆长驾临后,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一进来便冲着救生员道:“小张,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要烧水的吗?你赶紧回去。”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推他离开。

警官道:“他是当事人,他不可以走。”

“警察同志,这个女人说的不是事实,事实是这样的……”

我明白假话听多了都要信三分,于是我听到忍无可忍处,打断她道:“那我头上的伤怎么解释。”

“谁知道你怎么回事,搞不好是你自己撞的。我们明明是在救你,你还打我们。我们有证人的……”

我不想肺被气炸了,于是去到走廊里发呆,偶尔能听到一两句周馆长依然嚣张的话。过了一会儿,警官出来把我带到了另外一个房间。他告诉我,周馆长无论如何也不肯出1000块钱的医药费。如果我坚持追究,就要走司法程序,而且我根本没有任何胜算。我需要申请法医鉴定,而且所有的费用都要我自己出。如果我执意不放过姓张的,今晚我们都要呆在这里一晚,明天我也没办法出差了。最后警官还看似无意的告诉我,对方的证人都是大学教授,他们都看到了我打那个救生员。我很想说,我打他了,他身上有伤吗?他打我轻了,就应该白打吗?打我的是姓周的,出医药费的就应该是姓周的,和胖老太太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经她同意?可我什么都没说,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随后,警官拿来我和救生员写的笔录,以及一份回执单,让我签字按手印。临行前,他好心提醒我,说他们来了几个人,外边还有几个人在等着。我一个人出去怕是会有危险,让我最好在他们走后再离开。我站在门口,看着那几个人从我面前威风的走过。

突然,救生员走了回来,看似真诚的,小声的对我道:“大姐,对不起,我没想到我老板会这样处理这件事情,对不起。”

我看了看他,没有说话。我不接受他这么恶心的道歉。若不是警察的意思,他怎会给我道歉。就在警察让我们和解时,他还指着我的头训斥我。如果真心悔改,就自己出了医药费。心里不知道多感谢领导帮他解决了问题,嘴上却又要说领导的不好。这种前倨后恭的小人,这种只欺负弱小的男人,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不原谅又能如何,又有谁会在意我这样的小人物的喜怒哀乐。而最最让我无法释怀的就是那个周馆长一天之内三次对我的羞辱,救生员伤的是我的肉体,而周馆长就如同拿着带了符咒的鞭子抽打着我的灵魂。那种强烈的屈辱感撕扯着我的心,不是我一时半会能释怀的。无法释怀又能如何,怪只怪我自己太无能,无法保护自己。

阿珍肚子里怀着一个,还担心家里的大女儿,早在我随着胖警官进去时,就已经回家了。我一个人行尸走肉般走在凌晨两点清冷的街上。我看了看手机,没有一条信息或是未接电话,哪怕我在这个世界消失了,能心痛的也只有我妈妈了吧。

回到家时,老妈已经睡了,我连大声痛哭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躺在床上默默抽泣。我于这天地不过蜉蝣一般转瞬即逝的存在,我便不该有什么自尊和骄傲,那于我来说太过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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