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2 / 2)

但声音刚离开他的喉咙,便淹没在翻腾的液体中,变成“咕咕”的气泡。

看到刚刚取出来的孩子没啼哭几下便停止了。

医生刚松懈下来的脸色再次沉了下去。

刚刚婴儿啼哭的声音让他忘记检查孩子口中是否有异物了,于是他连忙让刚接过手的护士将孩子送回来。

不知道挖掘了多久。

男子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的存在,接着感受不到了手的存在。

液体早已漫过了他的头顶,他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慢。

要不是偶尔在即将窒息的时候,会出现几个供他呼吸的气泡,他早已溺死于茫茫液体海洋之中。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不觉得活着是种恩赐了,反而是种诅咒。

他感到自己虽然手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但脑袋里的疼痛在加剧。

他知道这是长时间缺氧才会出现的反应,这种疼痛比手上的疼痛剧烈数百倍,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要将你撕成碎片。

人类最原始的恐惧,便是在母体子宫中便留下的恐怖,那是黑暗,坠落以及窒息以及噪音!

人类会遗忘掉三个月前的记忆,或许就是为了忘却这种痛苦。

但这种刻在基因中记忆,哪里是这么容易忘记的。

在这种无法忍受的疼痛折磨中,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零星的片段。

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自己是寄宿在这个人类脑子里的肿瘤,这个人类的名字叫做“图莫”。

当初他穿越时,似乎就是这种感受。难道才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又要再穿越一次了吗?

还是说,这次他彻底死了。

图莫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的身体慢慢沉沦。

看着变成一条直线的心跳和停止呼吸的小孩,陈少峰医生露出悲伤的情绪。

虽然见识了不少生离死别,但母子二人同时在他手里死亡这种悲剧,他还是不能接受。

然而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可是现实不是他能挽回的。

这时他脑海中响起一个磁性低沉的声音:“我能救活他们,只要你愿意奉献自己的灵魂。”

这个声音似乎有种魔力,陈少峰医生不假思索地相信了对方的话语。

他迷茫地抬起头看着周围的一切——

不知所措的实习医生们,还在尝试拍打孩子的护士,摇晃的半瓶血袋以及变成一条直线的心电图。

他缓缓点下了自己的头。

他感到自己的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感到自己的意识不断下沉,周围变得越来越黯淡,身体却越来越温暖,直到,直到抵达最深处的深渊。

在不断下沉的过程中,图莫终于想起了一切。

他必须克服自己的梦魇,才有可能离开这里。

他之前没能克服自己的梦魇,但他通过某种手段使自己与梦魇相关的记忆做了切割。

与记忆做切割可能对其他人来说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但对于本体是肿瘤的他来说完全是可行的。

在之前不断的尝试下,他已经将与记忆相连的那部分本体收缩到了现在,人类最原始的梦魇——在母亲子宫时的记忆。

现在只需要再收缩这部分突触,脱离这部分记忆,他将变得无所畏惧,不再受梦魇影响!

此时此刻他只需要告诉自己离开小区楼,他就能脱离梦魇的影响。

图莫删除记忆前他早就预料到原始的强烈痛苦会致使大脑收缩,既而重新连接上分开的记忆,只不过他没想到这过程是这么漫长且痛苦。

他甚至都不知道要是再让自己选择一次,自己是否还会这么选择。

但事实是他选择了再经历了一遍出生的过程,这就是他第二次的人生,也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或许只有这种疼痛,才能对抗夺舍宿主所带来的愧疚。

图莫明白了自己到底该做什么,就在他将要消失在茫茫深渊时,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再次亮了一下。

门外焦急徘徊着的男子看到形形色色的人进去又出来,每当他想凑上去询问情况时他们都神情紧张地向他摇了摇头。

直到最后垂头丧气地众人三三两两地推开手术室的大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他不敢询问,他在等待。

或许,或许有奇迹的发生呢。

焦急踱步着的他突然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他抬起头,对上一双自信但冷漠的眼神。

对方优雅地微笑着看向他:“恭喜你,先生,母子平安。”

他激动地落下眼睛,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臂,“谢谢你,谢谢你,医生。”

身旁的护士将刚抢救回来的婴儿抱给了他看一眼。他没注意到的是,那个刚出生的婴儿,一直以一种审视的眼神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而在婴儿的襁褓后方,陈少峰医生眯着眼睛注视着那个婴儿,本就微笑着的嘴角不可察觉地扯动了一下。

某处不属于现实世界的未知区域。

天空和大地被流淌的浓厚油彩所覆盖。

一个身着黑风衣戴着贝雷帽的男子双手背后,凭空而立,仿佛这片天地的主宰。

他冷眼看着成百上千只手在油彩的漩涡中挣扎,数不胜数的刀剑斧戟浮出又被吞没。

男子不屑地冷哼一声,浓厚油彩瞬间便将这一切扭成麻花形状。

他抬头望去,目光越过这一切,投向远方。

在那里。

油彩世界凭空出现一处巨大的虚无,油彩激荡在虚无边缘,却没有办法越过一点。

在那处虚无中间,勾勒着一个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影。她正静静地睡在其中,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然而随着她的鼻翼有规律地呼吸着。男子紧皱起眉头,他知道下次冲击即将到来。

三。

二。

一。

他心中默念着。

虚无扩散开来,像一阵微风拂过。

将所经过的包括油彩,手臂,刀剑在内的一切全部一扫而空。

男子仍负手而立,默默凝视着虚无离他越来越近。

就在虚无即将触碰到他之时,一个略带无奈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走吧,刘军。“缄默”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男子的戒指再次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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