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缘起镇魔令 第四章 家长里短（2 / 2）

“儿男省得……”

“也不知道你到了那边能不能见着你父亲，你父亲这一去十四年，竟是一封书信也不曾到家。”

“敢叫娘知道，去年我冲上练气六层，报至镇魔司后曾允门内和父亲通过一次口信，父亲大人说他们一干人自有专门的勾当官管束着，每日只是练器，只求赚取功绩点赎罪，生活却是还好。”

“他也就只能说还好罢了，你，你是剑修，去那边应当比他自由些，有缘不知道能不能见上一面，只怕你爹他要认不出你了。不过你这唐家人的大模样，他总不会看差，而且你们父子俩都是话少，到时候莫要相对无言哦”说到这，唐秦氏莞尔一笑，似乎真的在想象唐斌父子相认的场景，仿佛全然忘了唐斌刚才告秉的消息，只是拉起家常来。

而唐斌心里依然宛如刀割，他知道母亲已然在慢慢接受着不可抗拒的现实，他这一去，十之八九就是和母亲此生诀别了，母亲越是强作镇定，他心中的愧疚越是加深一分，不过此去连自己也是前途未卜，索性再度转动天赋树上豁达迂阔的机窍，强行将内心感情压抑下来，转而陪母亲拉拉家常，抓紧这分别前难得的相聚时光。

唐秦氏虽然身子骨不算太好，但是在村内地位尊崇，生活倒颇过得去，和儿子把话匣子打开便有说不完的话，一开始只讲讲族长也就是唐猎武一家颇仁义公允，所以这南唐村勉强还维持的下去，又讲到过去的一年间谁谁谁家的闺女嫁去外间镇子上了；谁谁谁家的小子到了二十七八还讨不到老婆一气之下去了西南边昆阳城打工却不幸染了时疫一命呜呼，只留下家里娘老子哭号不止……

唐斌眼见得母亲说着说着又要往不好的方向上联想，突然想起一事，急忙说与母亲：“娘，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事，倒是掌门师尊问我的：说是我走后，山门内弟子名额可能会有空缺，近些年领地内几乎没有小儿降生，又不曾办过登仙大典，雯妹当初参加过登仙大典，只可惜是个杂灵根，当时掌门师尊碍于门内光景不好，未曾将雯儿收列门墙，如今……我看师尊的意思是我走后，雯妹倒有机会入门了？”

“呵，那也只是补偿我们这一房一脉的。”唐秦氏毕竟是见过一些市面的，自然一听就能想明白当中的关窍，她继续随口说着：“要是我刚嫁过来时门派还好的样子，雯儿杂灵根又怎么了？那也是正儿八经的本门仙师亲闺女，哪里说就没名额修炼的！现在倒好，还要你走了后，才能空出位置。”

唐秦氏虽是凡人之躯，年轻时却也是从另一家金丹宗门的本家大院嫁过来的，其实那时是有些大小姐性子，这时大约是说到了儿女的前途，又想起了当年与夫君神仙眷侣诸般逍遥的日子，口气渐渐愤愤了起来：

“近些年，为什么门内连升仙大典都不想着办了？无非是连你父亲在一起，门内能炼器的仙师都被镇魔司拘了去，现在门里只有出项，没有进项，能供养起的仙师越来越少罢了。门内又被他们来来回回问罪审案糟蹋了几次，连蜀中唐门本家也只嫌弃我们坏了事，唯恐避之而不及。就这千疮百孔的模样，那些外姓有能耐有野心的，姓唐的里面耐不住辛苦的，早都跑去自寻出路去了。你这掌门师尊还算是有良心，没忘记自己这掌门位置还沾着不少唐家人的血，谨慎维持着门派。只是他现下也是左右为难，未必支使得动门内的老弱病残，门内没钱没资源，想做什么大事更是有心无力，勉力不让宗门被书院掳夺除籍罢了。不过就你阿爹在镇魔司苦哈哈再挨着十几年劳役，现在又轮到你去那劳什子镇魔司，光你父子这几十年的光阴苦楚，他还不就得补我们家一个仙师的位置？”

唐斌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隐约也明白其实就是这样的人情道理，哪里想到娘亲赤裸裸的说了出来，倒显得这修真大道宛如商贾买卖，可以讨价还价的了。

既然是说家常，唐斌干脆也就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娘，修真一途颇为艰苦呢，就第一条功夫明心见性，每日里枯坐吐纳就不知道以雯妹的性格能否坚持下来。而且雯妹这灵根太杂，依我个人的体悟加上门内遗留的《千修行叙》记载，大概绝难突破修真第一坎，修来修去，不过也就修个身体健旺，与凡人也无许多差别，却少了很多世俗的享乐。”

唐斌把自己心中的想法一股脑儿的全倒出来，只因他每日里看着门内那些大道无望的外门弟子是如何混日子的，委实有些鄙夷，又有些感叹。他完全不想自己的妹妹也像那样顶着个修真的名义空耗一生。更关键的一层想法，唐斌咬咬牙索性也说了出口：“我若一走，雯妹如果也入了门，家里却没人照顾娘亲怎么办？”

唐秦氏柔声笑了：“你看你这孩子，长得如此壮大，却一脑门子孩童儿见识，我知道你是看现在门内衰败，一些外门弟子还不如村里族长或者族长家唐烈武体面，故而有此一想。可是仙凡有别！仙凡有别！只要这天下还是大周书院管事儿，依着《宗法制》，有灵根能修炼入了修真大道的那就是比我们这些凡人金贵得多！你没听说过么？洛阳城里的大周天子，乃是我们凡人共主，九五之尊，受万民叩拜，可你唐斌山里头一个小小的练气仙师，见了他的面却依然可以昂着头只用拱手即可？你看这黔中唐门如今破败成这样，为什么还有二三十个大道也不知道有望无望的仙师不愿走，死守在这儿的？不还是受着村子里这几十户人的供养每日得以偷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