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苏醒,从没有头发开始(1 / 2)

“悲伤之后,(……)就会出现。”

在漫长的睡梦中,他依稀记得经常有人在他耳边这样哭着、念着这句话。

但此时的他,正艰难地抗争着,为了真正地活过来,为了从那无尽的深层意识之海中,挣扎着回到清醒世界中去。

最终……他成功了。

“呼啊啊啊……”

他只是想简简单单地舒一口气,就这样还感到了无比的痛苦,还有那些存在于周围一切的莫名阻力,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昏迷得太久导致了身体异常,还是自己被蜘蛛丝一样的东西包裹了起来。

不过,这实实在在地是他多年以来自主意识下的第一次呼吸。

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开始,却是他回到现实世界的铁证。

这并不是说他在此之前都是死的,任谁经历了漫长的睡眠之后,苏醒的感觉,都会是像重新被诞生到这个世界上来一样。

可他的身体,毕竟已经躺在这个世界里太长时间了,长到……

苏醒之后的他,只能感觉到全身上下充斥着一阵一阵的刺痒酸麻。

其中最糟糕的莫过于他的双眼,他努力睁大了眼睛,从瞳孔到眼白每一个部分都在奋力扩张着。

可他还是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这个世界,在他的眼中就是迷雾中的色块,滴在宣纸上随意扩散的水彩,失去了清晰的轮廓,也模糊了事物的边界。

“怎么回事?我怎么了?我在哪?”他大喊着。

可沉睡已久的神经,像是多年不用锈死了的齿轮,并没有传递给他多少有用的信息,甚至,他自以为的“大喊”,也只是在一张一合微微动着嘴唇,就像条垂死的鱼儿一样……

这个糟糕的现状,就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引发了他的肌肉痉挛,好歹是通过骨骼,在他的耳膜中感受到了一些“呜呜啊啊”的失真呜咽。

这样的情况只是让他惊恐的开端而已,一觉醒来,失去视力,还有什么比这样更加让人恐慌的吗?

所以他大喊着:“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啊……啊!”

他的双眼在流泪,全身充斥着刺麻感,那感觉就像一件无法脱下的束缚衣,既让他无法轻易行动,也阻隔了他对外界的绝大部分感受。

他吓得呜咽起来:“不…不……我是瞎了吗?……有人吗?我在哪?”

没有人回应他,他抖抖索索,抬起麻木的双手想摸摸自己的脸,但那只手臂,却错误而笨拙地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直到他从刺痒的脸蛋上,感受到了自己无法控制的卷曲手指,他才吃惊地发觉到,自己连身体也无法好好掌控了这个事实。

如果只是身体不灵便也就罢了,但他就是通过这样的身体,察觉到了一件很可能是比他“双眼失明”还要更加恐怖的事情。

那是充斥在周围一切的“不和谐感”。

那,不太可能是他精神上的一种错觉,他从抬手那样简单的动作中就感受到了非比寻常的阻力,那就好像……他周围的一切都是流动的有形之物一样。

他忍不住去想:(这……这是什么感觉?是我的身体……虚弱到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还是……不,在这之前,我到底昏迷了多久?)

他思考着,想着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感官出了些问题,那么就一定是他周围的空气十分黏稠。

(黏稠得像水一样……不!甚至比水…要更加黏稠……)

(会不会是鼻涕?)他这样想到,随即便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弄得有些恶心起来。

可他的呼吸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所以这样的情况,让他越来越迷惑不解,不解归不解,让自己这样一直躺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想道:(坐…先坐起来……过了这么久,也没人过来查看…我…我不会是…被拐卖到缅北了吧?)

这个该死的想法吓得他肝疼,但他马上就释怀了,因为,要真是在缅北,他应该只剩下一个空荡荡又光溜溜的“极简身体”——

不会有四肢,也不会有内脏……可他现在仅仅是没有头发。

(哈哈!没有头发……但也没有视力……)他嘀咕着,有些高兴又有些沮丧。

沮丧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中只是充斥着那样狂躁的刺麻感,除了这个,好像还真没有感受到什么异样的疼痛……或是什么部件儿的缺失感。

这让他想起了某个经典求生节目的开局,要是他现在能够看见自己的话,就会知道他何止没有头发,就连身体上其他的毛儿,都没有哪怕一根。

他有的,只是一副普通至极,肌肉还略微萎缩的,看上去只是一副十六七岁少年所拥有的标准身体。

接着,他想道:(既然没有受伤,也没有缺胳膊少腿,我应该试着坐起来,试着去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想到便做,下一秒,他就强迫自己的身体行动起来。

不过,仅仅是起身这个再也平常不过的动作,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他的身体到处充斥着刺麻感,并且只要他动起来,就能够感受到那些从四面八方压过来的额外阻力。

可他不想再这么躺下去了!于是他起身,挣扎,试图上浮……就和他在梦里所做的一样!只不过从四周一切反馈给他的虚无感,还有那些从自己身体中阻碍他的僵硬感,几乎就让他以为,自己还是被困在那个无尽的意识海洋里……

直到有些扭曲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0号……红色警报!红色警报!”

通过慢慢复苏过来的听觉,他分辨出了这是合成语音的声音,但不知为何,这样的声音明明是从他的斜上方传来的,但等传到了他的耳中,听上去,却像是从水下传过来的声音一样。

很快,他就知道了前面一切的答案……至少是一部分的答案。

他颤抖着,终于沿着手边摸到的“边界”坐了起来,这一瞬间,他的双手感到了意外的轻松,他也终于摸到了短短“边界”的尽头,而他的整个上半身,也就随着这样的动作,从那样异样的阻碍中解脱了出来。

如果他的身边有其他人的话,就会发现刚刚这一切的动作,只不过是一个全身苍白且赤裸的虚弱男人,从他一直躺着的“水箱”中花了整整三十秒的时间,这才颤颤巍巍地摸索着、坐了起来,而这男人仅仅是因为破水而出的轻松感,就发出了一声由衷喜悦的……“鬼叫”:

“呜啊啊啊……”

然而他这一声喜悦地嚎叫,下一秒就变成了剧烈的咳嗽,那些注满了他全身每一个孔洞的液体,此刻正在从他的鼻子、嘴巴里倒流出来,就连身体麻木不堪的他,也被呛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什么?啊?啊咳咳…啊咳咳咳……”

他咳得弯下腰来,试图用手捂住鼻子缓解一些因为倒流带来的刺激咳嗽,但他失衡的双手,在他的脸上胡乱拍打了几次,硬是没有一次正确地放在了鼻子底下。

他只能放弃了这个尝试,坐等着自己的身体自然缓过劲来。

好在身体的麻木感没有影响到他的头脑,分析之后,他得出了一个可信的结论:(原来…刚刚是我一直躺在那些液体中么……)

他这样想着,一边被刺激得再次咳嗽了几声,但很快,他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如果那些都是液体的话!那我……那我刚刚是怎么呼吸的?)

一瞬间,他的头脑中闪过了很多可能性,但现在的他,无从得知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他把这个沮丧的失败归咎于自己的糟糕视力上。

但,我们人类也太过依靠自己的视觉了,以至于只有在这样“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才会求助于自己的其他感官。

他静下心来,耳朵动了一动,想道:(听不见其他声音了,刚刚的广播呢?响过之后,不是应该有人来检查我吗?)

他的鼻子耸了一耸,想着:(嗅嗅,没有闻到消毒水的气味……是我的嗅觉…失灵了?还是我,根本不在医院?)

最后,他只能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周围的一切,在心里嘀咕着:(这些,把我关在里面的东西……厚重……光滑……像石头却没有那么冰冷……)

他继续沿着四周这些“石头”的边缘慢慢摸索着,(哈?这形状……像是个水族箱一样……难道我被人像条鱼一样,养在了水族箱里?)

往好地想,(或者…这只是张水床?还是……)

“一口泡水的棺材”?

他没敢往这个念头继续细想下去,就好像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吓到一样,他的身体传来了一阵要命的酥麻感,下一秒,就让他不受控制地朝着那些液体瘫软了下去。

“什么?……啊咳咳…咳咳咳咳……”

他被呛了一口,也许还喝了一大口,他的身体才后知后觉地接到了他的应激指令——“快后退”!

接着,他的身体慢了半拍才忠实地执行了他的命令,甚至忠实得有些过头儿了,他像个被开水烫了的皮皮虾一样拼命躲避着那些液体,就好像那不是一个简单的抬头躲闪动作,而是一记要杀死身后仇敌的夺命头槌。

于是,他忘记了他的身后都是那些由坚硬石头组成的“边界”,他直唰唰地用自己的后脑勺撞了上去,发出了“哐”的一声闷响。

这一声听上去虽然并不清脆,但如果有瓷器店的老板在这里的话,他大概这会儿已经在痛心疾首地捶胸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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