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鬼坠落（1）（1 / 2）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灰蒙蒙的，四周陷入一片沉寂之中，整个天空像被一条巨大的纱幔盖住一样，空气潮湿阴冷，风在缓慢流动着，如年迈的血液几欲凝滞，天空很低，盘旋在我的头顶，我似乎只要举举手，就可以把天捅个窟窿。

我发现，我睡在了一个土坑里面，土坑很窄很深，我躺在土坑的正中央，寒气从地底源源不断冒出来，钻进了我的脊背，我听到了我的脊背发出的咯咯声响，我猛然坐了起来，刺骨的寒冷迫使我一刻也不想呆在土坑里，我举起了双手，扒住了土坑的边缘，用力爬出了坑外，我躺在土坑的边沿，大口喘着气。

风稍稍有了点速度，依旧带着阴冷，打在我的脸上，发出阵阵靡靡之音，我听到有一种声音在我耳边隐隐作响，声调低沉语带悲伤，像是有人在低声哭泣，又像是有人在痛苦呻吟，一种声音突然变换成一万种声音，我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向我飘来，我从这一声又一声的笑声里能够看得到那种笑容里带着一种被烈火淬过的痛苦的表情，笑声离我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清晰，夹杂着呻吟与哭泣声，笑声快来到我跟前的时候，又陡然退了回去，我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的笑声重新向我这边赶来的声响。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想起了刚刚那个漫长而又可怕的梦：我骑着一匹雄健的马冲向了一座城，一支呼啸而来的箭射穿了我的一只眼睛，我滚落马鞍，身后滚滚人流淹没了我的哀嚎声。

我猛然伸出双手捂住了脸，整张脸硬邦邦的，我摸不到脸上的皮肉，我用力掐了掐，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我看看我的双手，手掌里面沾满了血，我站了起来，朝着前方的河流狂奔而去，我低下头，看到了河水中我那张崎岖变形的脸，血丝从眼眶四周蔓延开来，爬满了整张脸，道道血管像裂开的土地，张着口在沉重的喘息，被箭射穿的那只眼眶已经深深陷了下去，像一个无底黑洞，道道血丝朝黑洞涌去，盘旋着坠入洞里。

河水越来越黑，越来越接近我那张黑紫的脸，我的另一只眼开始变的黯红，浸满了血腥，我攥紧拳头狠狠砸在僵硬的脸上，发出一记沉闷的声响，我还是感觉不到疼痛，指尖渗出了密密血丝，流遍了攥紧的拳头。

我又想起了刚刚的那个梦：我被身后的人救起，抬了回去，我脸上的箭被一个人拔了出来，巨大的疼痛麻醉了我的意识，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两耳一阵轰鸣，我看不清替我拔箭之人的样子，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没有了说话的力气，我的眼睛缓缓闭上，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土坑里。

头顶是灰蒙蒙的天，脚下是黑色的河，四周是阴冷的风，耳畔是连绵不绝的悲糜之音，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来到这里？我不是已经被抬回去了？现在为何只有我自己？

我抬头望天，天继续下坠，我低头看河，河流继续流淌着黑乎乎的水，我望向远方，一望无际的大地上什么都没有，目光的尽头只有黑暗在奔涌，我听到无数的呻吟声在不断向我靠近，伴着嗖嗖的风从四面八方朝我席卷而来。

我朝着前方的黑暗走去，我想去看看，灰蒙蒙的天是不是被那片黑暗挡住了亮光，天越来越暗，我加快了速度，我要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到那个地方，我的双脚像两条不知疲倦的齿轮，疯狂进行交换着。

我走了很久，天都没有黑下来，依旧灰蒙蒙的，盘旋在我的头顶，我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我听不到我剧烈的喘息声，也听不到我的脚步声，只有阴冷的风飘荡在这无边的荒野之上，让我觉得更加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