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为百姓谋条活路(2 / 2)

瘦高个的兵丁见着和尚竟然知道自家将爷名号,说不定是将爷的旧相识,转而温声答道:“此处正是大顺制将军李将爷的府邸,不知道你们两位尊号为何?找我家将爷何事?”

“贫僧法号不空,这位道友是终南山玄元道长。你们进军山西时,贫僧曾与你家将爷在五台山清夜谈玄一见如故。今日贫僧云游京师,听闻李将爷在此,特来拜访,烦请通报。”

“啊啊,原来是不空大师,我家将爷近日军务繁忙,不知此时得不得空,我先让人进去通报一声,还请您老在此稍候。”

不多时从大门里走出一位英武的青年将官,见到不空赶紧拱手寒笑道:“在下李牟,奉我家哥哥之命特来迎不空大师。哥哥在二院厅上等着大师,二位请随我来。”

一行人随着李牟进到二院,还未走到厅上即听到有人带着哭腔说道:“将爷,将爷!求您发慈悲饶了我这次吧,我李三黑跟着您出生入死恶仗也不知道打过多少次,两个弟弟都死在了战场上,我们又是同宗亲戚。您老抬抬手饶过我这次,以后我的命就是您的,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我不眨眼,我真是不想这么憋屈的死于军法呀。”此人说完磕下头去呜呜的哭了起来。

李岩厉声喝道:“李三黑,你仗着是我族亲,平日骄纵我都不管你,没想到你进京以后变本加厉,不但聚众赌博还敢殴伤人命,军法如山我岂能容你。”

本来神色严峻的李岩,抬头看到不空一行人进来,随即起身走到门口笑迎道:“阿弥陀佛,想不到不空大师也到了京师了。”

“李将爷别来无恙。”

“托大师的福。”

“大师快请上座。来人,看茶。”

彼此寒暄宾主落座后,李岩扫了一眼还地上跪着的李三黑,正色喝道:“还跪在这里作甚,来人!拖下去军法从事。”

厅外的军士听令,随即入内将李三黑押出厅外。不空玄元二人此时才发现这跪在地上的人正是上午在济民药局敲诈的军汉。

仆人献茶毕,李岩随即吩咐道:“我与大师有事要谈,去门上通报一声,闲杂人等一律不见,日常事务暂不要来通禀了。”

随后李岩欠身道:“自从进京以后,正是革旧鼎新之时。诸般事务千头万绪,在下又从未担过这么重的担子。一时间手忙脚乱,让大师见笑了。”

不空朗声道:“李将爷说的哪里话,贫僧出家前也曾在军中任职,可从不曾见过哪个将军治军如将爷这般严明的。”

“大师过誉了您还是叫我林泉吧。”

“此一时彼一时,想不到几个月时间你们已经打进京城,看来这朱家江山要改你们李家来坐了。林泉高官厚禄指日可待,新朝权贵面前贫僧哪敢放肆。”说罢哈哈一笑。

李岩闻言窘迫不已,赶紧讪笑道:“大师快别取笑,须知伴君如伴虎,岩今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蔽姓可不敢和闯王国姓相提并论。”

随即接着说道:“岩今日力小而任重,正在坐困愁城之际,想不到大师从天而降,正好向大师讨教。”

“林泉言重了,新朝兵强马壮天下归心。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不知将军忧从何来?”

“大师有所不知,岩目下在我朝军师府忝任副军师之职。职责所在既要搜捕明朝首逆崇祯的踪迹,又要刺探全国军情动向。最可虑者乃是月前在五台山时和大师讨论过的东虏问题。”

说道此处李岩不禁有些颓丧,血丝满布的眼神显得忧心忡忡。如此神情完全没有其他新朝权贵们的志得意满之气。

听到李岩提起辽东的情况,曾经在辽东军中征战半辈子的不空和尚不由得心中一凛。忙问道:

“不知辽东又起了什么变故?上个月我收到宁远转运使祖安边的书信,说是皇上下旨让吴三桂帅军撤离了宁远,苦心经营多年的边防重镇岂不是拱手给了鞑子?”

“如果只是让出一个宁远,倒不足为惧,据前日我军探子传回军报,东虏征兆了满蒙汗各军旗共计二十万人马倾巢而出,看鞑子此番动作,似乎不像是来趁火打劫,而是要与我朝争天下的。可虑的是现在还不知他们要从哪路入寇。而我朝新贵对此却全然不以为意。现在山海关天险尚在吴三桂手里,吴三桂首鼠两端一会说归降我大顺,前几日派去山海关的招降使回报却说吴三桂要据城顽抗,拒不投降。若是他倒向了东虏那局势与我就大大不利了。”

“林泉所言极是,贫僧与东虏殊死周旋几十年,深知他们狼子野心,其志绝非掠夺子女财货,而是妄图恢复其金朝女真政权。”

不空和尚一语道破女真人的图谋,让在座的李牟钦佩不已,不由得激动的说道:“着!大师真一语中的,我兄弟二人日夜忧心的正是此事,先父在世时曾与袁自如有旧,每与其谈及辽事,自如也如是说。先父经常以恢复辽东勉励我兄弟,不想今日我们真要直面鞑子兵锋了。大师久在辽东,对鞑子之事知之甚详,当此危难之际还请不吝教我!”

和尚抿一口茶道:“月湖言重了,贫僧已是方外之人,本应常伴青灯古佛旁了此残生。眼看天下烽烟四起,我愿天下早定,百姓们少遭些兵燹荼毒,佛门也有普度众生大愿,贫僧这才不揣冒昧出山来倾吐刍荛。”

此时玄元在一帮摩挲着茶杯看着他们谈的投机他只笑而不语。

不空接着说道:“以贫僧拙见,当今天下闯王虽然兵强马壮,然则此次孤军深入,若和女真铁骑接仗,只能一战全胜,否则僵持下去援兵不济形势就凶险了。迩来新朝占地很多,兵马也都分散了。这些新占土地,缓急之间不单不能给前线补给,还要时刻提防官绅势力造反偷袭。恐怕到时贵军首尾不能兼顾。”

李岩接着说道:“大师虑的是,我大顺新占州县虽也委派了地方官,可我朝一直实行三年免征,百姓们不用缴纳赋税,军饷和行政开支全靠拷掠明朝官绅的身家而来。他们被罚没了身家对我朝心怀怨恨,现在都在望风观望,我很担心局势稍有不测,这些地方立刻便会如同吴三桂一般降而复叛。”

“贤昆仲可知吴三桂为何降而复叛?”

“还能为何,依我看他吴三桂无非是仗着手底下有几万关宁兵想要我新朝给他高官厚禄,甚至是裂土封王。”李牟接口说道。

“可老衲听说,当初吴三桂是接受了招降条件本打算进京觐见闯王的,可不知为何行军到了玉田县突然折返山海关据城不出了。若他真是想讨价还价当初为何还要如此殷勤的赶来觐见呢?等他行军到玉田突然折返,我想他一定是他听到了什么不利于大顺的消息。贫僧在辽东时曾与吴三桂共事,他有勇有谋绝非鼠目寸光之辈。”

李岩听到不空和尚这么说不由得眼神一亮,暗想这不空和尚真是世外高人。对眼下局势不但洞若观火,而且连各方军情都了如指掌。若是能得他臂助,不啻于得一卧龙先生。

李岩含笑问道:“那么依大师之见,吴三桂为何会出尔反尔拒不投降呢?”

“我想他也在观望。自从闯王进了北京,全天下的眼睛都在盯着北京的局势。不知林泉近来可曾听过民间物议否?”

李岩闻言,霎时尴尬局促了起来。他立刻明白和尚所指物议是百姓对大顺军进城后的评价,也明白了不空言下之意是想说,吴三桂之所以不降,是他觉得大顺虽然进了北京,可依然不改流贼习气,闯王也没有昨天下的德望。从内心讲他对大顺军的很多行径也都深恶痛绝,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大军入城军民杂处,财货女色动人心,军心必然不稳。近日大顺军将士聚赌嫖娼奸淫掳掠的事情时有发生。为着搜查崇祯的下落百姓们家家户户都受过盘查,贼梳兵蓖之后百姓家财也被大顺军将士抢掠一空,人们怨声载道,李岩何曾不知,可是他没办法,闯王嫡系营里的军士所作所为他不敢过问,只好对自己手下的将士严加管束而已。

李牟见哥哥面色不对,赶紧接话说道:“大师言下之意是吴三桂因为我大顺的声望不佳才拒不投降的吗?闯王许他高官厚禄保他全家平安岂不比清流物议来得实惠?”

一直没有开腔的玄元道人闻言笑道:“月湖还是年轻经历的少啊,哈哈。你不知道大明朝的官儿们处事道理。眼前的高官厚禄若只是昙花一现,那吴三桂全家的平安和手下几万将士的身家性命也都无枝可栖了。清流物议正是天下民意,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吴三桂出尔反尔无非是在观望天下民心所向啊。”

玄元这话说的不能更直白了,耿直如李牟也明白了吴三桂是认为大顺朝在北京的所作所为没有得天下的气象。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时候,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红着脸愣住了。

李岩接着说道:“那以当下情形来看,吴三桂不投降我大顺,无非是心怀明朝,可放眼整个北方明朝势力全被消灭了,他独木难支我想他不会为明朝陪葬。只怕他勾结东虏,他们里应外合那可就棘手了。”

“贫僧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吴三桂若真是打开关门放鞑子长驱直入,那可是不是一家一姓之兴衰,而关系到天下种族之存亡了。”

李牟朗声道:“哼!我大顺不是腐朽明朝绝不会坐视鞑子肆虐。”

玄元不空闻言相视一笑,只是低头抿茶。

李岩像是被说中了心事,颓然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之后起身走到不空和尚面前拱手行礼道:“此时民族危亡时刻,岩恳请大师留在军中为我汉人百姓出力,此时若得大师臂助定能消弭异族入侵的祸事,大师功德无量。”

不空和尚赶紧起身还礼道:“阿弥陀佛,贫僧此次来拜会将军正是为此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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