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牛背山下的河（2 / 2）

说到这里，五伯母砸了咂嘴。

那会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到圩日上街玩，黑仔他娘还拿筷子给她捯饬了一块，吃起来香软细腻，入口即化，手艺着实不错，所以方圆几里的人都过来买。

这虽然是小钱，但也勉强能维持一大一小的生活。

俗话说：穷人孩子早当家。

黑仔完全不是这样。

从小就跟着其他娃坏事干绝，爬树掏鸟窝、打群架、抓野味、偷别人的菜······搞得人见人厌，黑仔他娘压根管不住他。

那会没有推行普及教育，不上学是可以的。

可黑仔他娘想着兴许学点知识，黑仔就会懂礼仪知荣辱，再加上夫子管一管，娃说不定就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

便拿出多年积蓄送他上了学塾。

谁知黑仔上了学依旧顽劣异常。

有时从外面带了一坨牛屎，塞进同学的衣领，或者捡了一条小蛇，夹在夫子的书中，有时用几根火柴棍把教室的门锁撬坏······

一开始夫子还念叨人之初性本善，想管束他，没想到他是孙猴子转世，越管越变本加厉。可惜夫子自认不是佛陀转世，摇摇头叹朽木不可雕也，从此任其自生自灭了。

没人再给黑仔念经，他索性也不上学，跟着隔壁村几个流氓一起混。抽烟喝酒打架三件套，一个不落。那会没有香烟，就是水烟，用竹筒塞一撮烟叶子，咕咕抽起来那种。

买烟叶子需要钱。

他偷他娘的钱，他娘也没几个钢镚儿，撑不住多久。后面他就打劫，打劫不了干农活的大人，勒索的都是低年级的学生。

后来告到校长那去了。

校长也是心慈，念着子不教父之过，黑仔他没爸，混成这样也是情有可原。再加上每次黑仔犯了事，都有黑仔他娘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校长办公室哀求，所以就算他达到开除的标准，校长都会放他一马。

本来打算拖着到毕业，结果呢，没过多久就等来了个晴天霹雳。

黑仔这种人是死不悔改的。

他本不爱上学，更不爱劳作，天天日晒三更才起床，起了床也不下地帮他娘干活，也不外出去圩上打工，还是干起老本行，倒买倒卖烟叶子。

就这样浑浑噩噩拖到二十岁。

照规矩，乡下人是打小由夫家找个媒人，合了八字，拿着祖传的金镯玉环，下了聘，到了十七八岁就结婚娶亲。

可像黑仔这种人家，别说有人家愿意嫁给他，就是媒婆也不愿接单。

所以一拖就是好几年。

黑仔他娘也急了，到处塞红包托人求亲。方圆几个村的都问遍了，再扩大求亲包围圈。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没多久，就有人托消息来说，博白那方向有个二婚的有意向嫁给他。那个二婚的模样还俊俏，就是结婚没几天，丈夫发现这新娘子有些精神问题，就休了。

五伯母拍着大腿感慨，千不该万不该，黑仔娶了她，坏就坏在这个新娘子上。

可惜，当时黑仔他娘无法未卜先知。

那时还没被普及优生优育的概念，黑仔他娘只是想精神问题并不影响传宗接代，何况这新娘子模样着实可爱，看上去没什么不正常，待人接物也大方，还晓得心疼人，就欢天喜地地把人抬回了家。

结婚没多久，新娘子怀孕了。

兴许是角色转变了吧，黑仔终于收心，决定赚钱养家。这时黑仔他娘年事已高，妻子又怀着身孕，出去打工不现实，就子承母业，接了娘的手艺，继续做红薯糖。

忙时做农活，闲了收干货，秋季砍柴烧炭，春季批发水果零售。

兢兢业业奋斗好几年，手头有了点积蓄。

这时黑仔已是两个娃的父亲了。

本来他们可以老实本分地过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村里吹起了打麻将的妖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