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初识(2 / 2)

“哥,到底怎么回事啊,居然这么严重。”丁启星这下终于开始后悔自己的自作主张了。

“我们江湖儿女,虽然不受庙堂约束,但也难以真正处身世外。”岳清锐仰首看向灯火,眼里尽是惆怅。“你们知道么,那漠北的蒙古小王子,好好的可汗当着,却突然扬言,秋后要来我大明北境,叩关叫板。我朝当今天子尚武,纵使朝臣反对,也要御驾亲征。”岳清锐拱手轻声道。

“那是自然啊!草原人都来叫板了,我大明天师出征抗敌,有什么不妥吗?”何应良疑惑道。

“因为草原人并不是真的一定要来打仗!”岳清锐沉声道。“他们其实是想勒索些过冬的财物牲畜,如果真计划着南下侵袭,怎么可能会提前打招呼?他们几乎年年都会来扰边抢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规矩,还事先遣使入京来下战书?不过是今年,我们北境边关也受了灾,他们抢不够,就明摆着向朝廷张口!”

“可别人都主动来叫板了,不教训教训他们,万一他们以后得寸进尺怎么办?总不至于他们已经抢了一次,我们还要去求和吧!”丁启星抢在何应良前面,更加义愤填膺。

“你和清沉从小在父兄庇佑下长大,没见过民间疾苦。”岳清锐叹息着,语重心长道。“我这些年四处走镖,光是在中原,也仅是丰年的时候才见不到有人饿死。可一旦稍有天灾人祸,便会生灵涂炭!”岳清锐语气愈发沉重。“如果边境再轻易动起刀兵,老百姓不仅要供应军需,还得把自家儿郎送上去拼命。本来就不是非打不可的亡国失地之战,何必非要出征?只要封锁边关,坚守不出,草原人顶着严冬来袭,又能撑多久?”

丁启星一时无话可说,何应良也垂首无措起来。

沉思许久后,何应良才终于问道:“就算要打仗,也是由朝廷兵部与边关将士来应对,怎么会牵扯到东厂阉宦和中原镖局?”

“皇帝高居宫城,见不到这世间苍生。他若想执意亲征留些声名,倒也无可厚非。”岳清锐依旧叹息惆怅道。“可那东厂与锦衣卫,却还嫌动静不够大!他们只顾讨皇帝所好,居然进言说朝中大将皆不堪用,要皇帝于天下招揽武林高手,赐先锋大将伴君出征。于是撺掇皇帝避开京城朝臣,在南京应天府搞了个武林大会,选拔四海英杰。他们再把持评选,顺势拉拢举荐,若有被选中作大将的,便会成为他们在军中的爪牙。多少豪杰一腔热血,想报国留个功名,结果都要被他们招揽,才能顺林参加武林大会。”

“那东厂若是想招揽兄长拜于他们名下,又为何要扮作锦衣卫呢?”何应良越发疑惑。

“因为东厂的人一开始去开封找我,我直接拒绝了他们。我本就不愿朝廷出兵,更不会去参加这武林大会。结果这东厂和锦衣卫互相提防,他们怕我不拜在厂公名下,便要去做锦衣卫幕僚。就打着锦衣卫的旗号,趁我走镖在此,劫了我的镖,说要跟我谈些条件。”

“闹了半天,他们费尽心思,就是为了不让你投到锦衣卫门下?”何应良恍然大悟,终于不再像个笨冬瓜。

“不止,那天到了青楼谈判后,他们突然又得到密令,便彻底不再拉拢我,而是要直接杀了我灭口!只是他们没料到,四个人加起来,也不够我出全力。”岳清锐又抿着茶,反倒云淡风轻起来。

“密令?什么密令?”丁启星立刻追问着。

“他们费尽心思拉拢我,想让龙城剑参与武林大会。但是到了那一天,朝堂突然下令,禁止龙城剑与渭阳横刀入会!”岳清锐缓缓解释道。

“什么?渭阳横刀?”何应良瞬时一头雾水。“那不就是我们渭北盟么?这武林大会明明是号召天下所有志士,怎么突然偏偏不让我们两家参会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那几个太监当场也挑明了,我对他们已无利用价值,怕我走漏风声,便要杀我。现在想来,不会是朝中有什么人与我们两家交恶,才不许我们两家参会吧。”岳清锐仔细思索着。

“这——”何应良实在不解。“明明是为国家抵御外侮,什么人这么小气,偏偏针对我们两家?”

“对了哥哥——”丁启星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怎么发现,那几个锦衣卫是东厂太监假扮的?”

“哼!”岳清锐不禁冷笑起来。“真正的锦衣卫去了青楼,怎么可能对那些风尘女子毫无兴趣?”岳清锐越说越起劲儿。“他们自作聪明,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专门挑在青楼谈判,却对那些歌女舞姬的献媚丝毫无动于衷!”

“怪不得呢!”丁启星两眼一亮。“这么说来,他们不光蠢,身手也差。我哥哥剑术天下一流,区区四个太监算得什么!”丁启星这才松了身心,却又被岳清锐直视,不敢再说下去。

“我们在明处,势单力薄。东厂党羽众多,若是要报复,可难以全身而退。我更怕你跟着给他们看到,再把青云山庄牵扯进来。”岳清锐直直盯着丁启星,脸上写明了在责怪她我行我素,几乎酿下大祸。“你知道么,锦衣卫那些人,已经找上丁叔叔了。”

“什么?那清沉呢?”丁启星顿时又慌了起来。

“你想想,他平日一向比谁都爱四处晃荡,这次怎么反倒连你都拉不动他?”岳清锐一手轻轻拍在丁启星肩上,眼神又变得怜惜。“清沉到底长大了,知道留在丁叔叔跟前帮着他。而且我到洛阳时,丁叔叔告诉我,爷爷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已经嘱咐清沉去渭北盟关中堂了。这两天我一直放心不下,打算应付完这些东厂鹰犬,就去趟关中堂找清沉问个清楚。”

岳清锐说完,和丁启星先后一齐望向何应良。

“渭北盟关中堂?我家?”被两人说话间突然引到自己,何应良顿感无措。

“笨冬瓜,你背着什么家伙?也是兵器吗?”丁启星转头,又看到了那棍形长条。

“额——”何应良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眼背着的枪,便立刻又把话题转移开。“对了,你既然跟着兄长,又怎么会去青楼里唱歌?”

“我还以为你不记得白天的事了。”丁启星回身看向岳清锐。“哥哥嘱咐过,我一路跟着他,必须是分开而行,不能暴露出关系,否则那些歹人也会盯上我。那天我先一步去青楼,想找个合适的位子,给哥哥盯梢。结果我看到一个赌徒输光了钱,竟要把女儿卖给青楼还债!”丁启星气愤地捶着桌子。“今天那个要被卖掉的小姑娘才十四五岁!要不是我打抱不平,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呦,我妹妹今天也救了回别人,做了次英雄?”岳清锐见状,立刻细声夸赞起妹妹。

“那赌鬼输了人二百两,青楼当时已付了他钱,给他女儿签了卖身契。”丁启星看向哥哥道。“我去附近的票号,取了我存在青云山庄账下的钱,还卖了自己的金簪子,结果还差几十文。我实在拿不出来,就答应帮他们唱曲揽客。”

“他们没刁难你吧?”岳清锐听着便惊慌起来。丁启星却转而平静道:“我好歹也有些功夫在身,他们一帮登徒子哪里动得了我?再说了,我没唱多久,哥哥就来了。之后我就赶紧藏起来,哥哥杀了那些太监后,我看你们骑马向南,早在你们到城南前,我趁着南门还没封禁,早就跑到城外了。”

岳清锐这才轻松地感叹起来,对何应良自豪地说道:“怎么样,我说过吧,我妹妹也不是等闲之辈。”

被哥哥当着外人夸,丁启星也抿着嘴微笑,望向何应良时,还自觉有些害羞。

“可别只嘴上夸我啊!”丁启星扬起嘴角得意道。“我把簪子当给人家了,事出于你,你可得给我买个新的!”

“好好好,等过几天能去闹市了,你自己挑!”岳清锐畅快道。

何应良终于在这一番对话后,感到空前地轻松。眼前的姑娘虽不再像白天青楼高台的一袭红裙般,挂着傲然于世的仙气。但此刻的一身粉衣橙光,近在咫尺的朱颜轻笑,也依旧让他心头悸动。

但很快,这种悸动便彻底转为心虚了。

因为岳清锐和丁启星在说完了这一番话后,又一次注意起他背后的枪。

何应良的心跳开始加速了。

灯火满堂,人更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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