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拔剑的人(2 / 2)

“君不见,汉家飞将下天来,马箠一挥门洞开——”。

那歌女身居高台张口就来,乱唱了几十句自己都说不清出处的唐诗。只因一时闹市人群熙攘,也没几人听明白这些诗句,但这一句所有人都听得分外清楚。那歌女果真不同凡响,在所有人都还愣神未定时,便泰然自若高歌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何应良刚从沉醉游离中回神,又被这当面而来的一刀震住。虽然刀抡空了,自己毫发未损,但他依然瞪大了眼,痴痴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那抡空了刀的锦衣卫也杵在原地,握刀的手依旧紧紧攥着,刀却不在手里了。

何应良迅速平息宁神,冷静下来后,顺着那锦衣卫身侧望去。只见岳清锐利落地收剑入鞘,略微垂首,斜看向挂回腰间的剑。

“你们若是要伤人,今天这谈判便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

岳清锐开口警告着,依旧垂首看着手里的剑,任由四名锦衣卫面面相觑着。在场的更是没有一人看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拔的剑,又是什么时候打飞了那锦衣卫手里的刀。

所以依旧没人说话,不论是不想说、不敢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一片沉寂。

只有歌声。

“我不介意用我的龙城剑,来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岳清锐的语气明显发狠了,那剑在腰间呼之欲出,人却依旧巍然不动,垂首自视。

这下所有人都觉得心头压着什么东西,浑身不自在,没人敢率先轻松下来。岳清锐明明只说了两句话,甚至是只针对这四名锦衣卫的。剑还挂在腰间,握在手里,人也从未移开半步。但就是形成了一股空前的杀气,团在所有人胸口,一时无人敢妄动。

偌大的闹市,摩肩接踵的人堆。能完全保持自我的姿态,全然不受他人影响的,居然只有两个人。

两个明明身份毫不相同,却能在此刻表现出超越常人反应的人。

如果非要分析,此二人唯一相似的地方,恐怕也只有对各自所长之处都全身心投入,到了不受尘世沾染的境界。那歌女依旧肆意唱诗,甚至不曾顿止;岳清锐依旧看着自己的剑,甚至不曾抬头。

何应良从未见过这般俊朗清秀、体态宽硕,却也杀气十足、眉宇冷峻的男子。他虽然看上去年长不了自己几岁,却颇有一种长者风范,让人感到正气凛然。

那锦衣卫咬牙咽了口气,走到一侧默默捡起被打飞的刀,缓缓回身道:“岳总镖头果真义士,失礼了。”随即朝三个同伴招手,一同松下了紧绷的身形,并纷纷放下了手里呼之欲出的刀,头也不回地往青楼里走了。

岳清锐终于抬头了,眉宇间的冷峻淡了几分,剑柄却还牢牢握在手里。何应良的目光开始随他前进的身形而动,这才看清了他的眼神。何应良突然觉得,他的眼神里有股悲怆,宽硕的双肩像是背负着某种无法摆脱的命运,才使他如此年轻修长的体态,走路时却有长者般的沉稳。

那一瞬间,何应良本想上前招呼一声,道个谢字。可岳清锐走至身前时,他却一口气提不上来,胸闷至极,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没事吧。”

岳清锐反倒先开口了,头还是略微低垂,朝何应良斜视过去。何应良此刻觉得自己像个愣子,明明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岳清锐见状,握着剑的手终于松开了,轻轻拍了拍何应良的肩膀道:“没事就好。”随即阔步前去,也朝青楼里走了。

何应良终于使劲儿吸了口气,恭敬地叉手道:“多……多谢公子!”

人群终于松懈下来了,也许是怕再生事端,大多都各自散去。原本围在青楼门口,聚在高台下听曲赏色的人堆瞬间空了出来。何应良一人一马立于其中,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那歌女的歌声依旧,仿佛并不与他人在一个世界里,只自顾自地肆意绽放着。

何应良揉着被拍疼的马屁股,像是一下子魂归体内,开始仔细思索起来。他总觉得刚才一直愣神,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耳边刮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岳总镖头?”何应良终于回想起,那被打飞了刀的锦衣卫,曾道出了这个名头。他嘴里不断嘟囔着“岳总镖头”四个字,脑海里闪过无数能联想到的记忆。

“龙城剑!”

何应良顿时一身冷汗疾下,自觉被风吹得脸在发烫。姓岳的总镖头,亲口威胁那四人,要以龙城剑出手教训。

歌女突然不唱了。

何应良回头望向青楼,牵着马又愣了好久。一口气终于从胸腔通了上来,不自觉又开始嘀咕。

“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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