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降临(2 / 2)

血管一阵阵跳动,却又很快平息下来。

“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我再打开别的看看。”

仓门关闭,谭青向着下一个培养仓走去。

百来个培养仓说起来不多,但是控制那股气流很费心神,一通下来他只觉得脑子里涨涨得生疼。

他打着字,回忆着蛋壳里的那些东西。早前所长告诉他那些女人的躯体和外面的壳是一体的,那些像是沥青的黑水是类似他们血液一样的东西,而事实上他刚来的前几年打开外壳里面只是一团黑黢黢的液体,倒真像是一颗硕大的鸡蛋,过了五六年才长成了像是人形的女体。

据说是种外来生物,难以分辨是植物还是动物,只会在矿脉上生长,形貌诡异但是蕴含难以想象的生命力,“感觉像是人参。”所长当时是这样说的,“能治病,能造福人类,管他是什么东西。”

而这个矿脉,也就是那些蕴含着红色能量的石头,也是突然就出现的,无根无源,把原本的土地整个替换掉了。也是因为这里有这样的东西,所以才在这里建造了这座堡垒,之后更是把整座城市都淹没。

他不想再思考蛋壳里的是什么东西,也不想了解那东西肚子里在孕育着什么,反正自己也快调职了,不论是什么,自己做的应该都是对的,也必须是对的。

他把所有数据整理登记好,又核对了两遍,确认无误后点击发送。

“发送失败,没有网络链接。”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伊甸园”有自己的一套网络系统,没办法浏览网页但是可以给特定的账户发送文件,他们需要定时报告进程,结束之后也要上报结果,这套系统优先级很高,基本不可能被破坏或者入侵。

他觉得可能是记录板出问题了,准备上去找技术员来看看。

异变是一瞬间发生的。

每个培养仓都开始冒红光,红光越来越耀眼,透过地面晶莹的红玉把整个实验区都映成瘆人的血色。

而在外面,那红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沉到水底,把整座建筑团团包围,周边的那一圈晶莹的矿石闪亮的像被点着了,和红雾交相辉映,随后它慢慢得贴近外墙,化成一双巨大的手掌把建筑整个握住,一点点得往里渗透。

中控室警铃大作,警示灯刺眼的红光把墙壁照的通红,中控台巨大的屏幕上一条条数据一路狂飙。

“怎么回事?!!”研究员乱作一团,全副武装的守卫迅速得把实验区包围。

没有管身边询问的守卫,所长站在钢化玻璃墙前,死死盯着那些发光的巨蛋。

而透过培养仓的外壳,里面的那些女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睁开了眼睛,肚子上有个深渊般的裂口,猩红的能量在裂口周边的经脉里肆虐,一股无形无质的气息在实验区缓缓汇聚。生与死的能量在空气里汇聚交融。

“来了!”所长喃喃道,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喜色。

外墙突然被攻破了,涌进来的却不是水流。守卫在混乱中胡乱开枪,枪声,钢铁被挤压撕裂的声音,哭喊声,尖叫声混作一团。

实验区,谭青的耳边陡然响起刺耳的响声,像是有上百个女人在凄厉的哀嚎却又掺杂着婴儿的啼哭。

谭青徒劳得捂着耳朵,那声音忽远忽近,像是耳鸣直接在脑海里回荡,越来越响,越来越难受,感觉耳朵里像往外爬出来一只蜈蚣,痒痒的。他睁开眼,眼前一片猩红,使劲抹了把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耳朵,鼻子,嘴巴都往外渗着血。

他拼命得往中控室里跑,眼前已经朦胧一片,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只剩下脑海里响不停的哭号。那声响像是有形体的,顺着他的眼睛耳朵鼻子甚至是毛孔往身体里拼了命的钻,疼,太疼了!身体上像扎满数万根钢针,钢针冰冷刺骨,还有人一根根得拿着锤子往里敲着。他挣扎着,凭借着记忆跑向中控室,四下寻摸,却是没有人去搀扶他,也感觉不到身边有人在,不知道同事们怎么了,随后他不知道被什么绊倒在地,手大概是把电脑什么的都给推到地上了,砸到手背上钻心的疼。

对了,电梯,电梯!往外跑!他想撑着身子站起来,喉咙里奋力嘶叫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声音,浑身都用不上劲,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了。

脑子里有股庄严肃穆的声音把自己的意识一点点赶开,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恍然想起来自己是在百米深的水下,就算是往外跑,启动电梯也要所长的授权,更别说就算上去了也是在一望无际的水面,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现在倒像个怎么都找不到出路的监狱了。

对了,所长,所长呢?

恍惚里,感觉有人拉开了自己的外衣,从内兜里掏走了什么东西。谭青隐约想到那大概是自己相亲对象的照片。

“真烦啊,明明马上就可以见面了。”

他看不见,整个中控室如今已经被染成一片血红,不,不光是中控室,红雾像是已经把整片湖水都吞噬干净了,从堡垒的墙面一点点渗透进去,很快整座堡垒都被这股涌动的红雾笼罩,红雾像肆虐的野兽疯狂撕咬着人们的身躯,触碰到红雾的地方血肉瞬间融化变成白骨,人们连痛苦都来不及体会就已经死去,最后就连白骨都被吞没雾化,像一座修罗场,但是却一滴血液也没有留下。

中控室里,所长站在谭青跟前,红雾环绕在他们周身,却像是触碰到了一股无形的屏障,怎么也侵入不进去,老人看着地上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想要伸手却怎么也动不了逐渐失去生息的谭青,把那张照片夹到他手里。

“你确实是有天赋的,但是还不够啊。”红雾像蚂蚁一点点撕咬着他周身的屏障,如金属般的磨牙声刺耳得响起,有点烦躁。

他一挥手红雾如潮水般褪去,却是没有完全消散,在屋顶的角落不断汇集,包围了整座建筑的红雾如今化作一团浓厚得像沥青一样的实体,红雾没有五官,却是发出一阵阵摄人心魄的嘶吼。

“一个畜生而已,威风什么?要来就来吧。”话落,他手掌轻握,上百个培养仓里的红光向着掌心汇聚,逐渐形成一颗圆润透亮的气团,老人把气团一口吞下,巨大的能量涌向全身。老人舒服得吐出一口浊气,他右手捂着额头,喉咙里抑制不住得发出狂笑。

他微微佝偻的脊背变得越来越挺拔,全身的皮肤都开始变得细腻充满光泽,他的手从额头拂过头顶,指尖的黑发如流水般涌出。

是灵力,是活力,是无穷的生命力。

他仰着头张开双臂,肌肉里疯狂涌动的灼热能量让他几近陶醉,嘴里哼着奇怪的调调,情不自禁得挥舞着手臂。随着脚步踏动,世界都被点着了,空气变得越来越热。

那红雾仿佛被激怒了,不断变化着样子,原本趋于固态的形体却是被空气一点点灼烧雾化了,它尖锐得吼叫着,像是张开了獠牙,隐约的后腿在空气里使劲一蹬,愤怒得冲向所长。

所长猛地把双臂交叉,炽热的火光从身后涌起,形成一对巨大的翅膀,纯白的火光像羽毛一点点滴落,透着股难以名状的圣洁和高贵。

沸腾的空气把他的身影变得扭曲,红雾在火光里撕咬他的身体,吞噬着他的羽毛,他浑然不觉,顺着火光翩翩起舞,中控室里的桌椅早已被高温融化,随后是墙壁,然后是钢铁铸就的外墙,整座堡垒正在被一块巨大的橡皮擦一点点擦去痕迹。

他睁开眼睛,瞳孔里是肆虐的金光,原本铺天盖地的火光眨眼消失。

“吃我一刀。”他轻笑着,那声音像是两种不同的语气互相交叠,有少年的稚嫩又饱含老人的沧桑。食指和无名指交叠,热量在指尖迅速汇集,极热的空气像一股无形无迹的风,化作一柄尖刀的形状,远远看去要是感受不到这股要把世界都燃烧殆尽的热度,倒像是一把泛着寒气的冰刀。

他挥舞着无色尖刀,斩向红雾,红雾也化成一架扭曲的人形和他战在一起。

角落里谭青的身体无意识得颤动,那股无形无质的能量冲击着他的全身,他的骨骼响起一声声的脆响,全身的骨头在体内炸成碎渣,骨碎扎破皮肤在体表形成一道鳞片般的铠甲,随后他机械般站起,紧闭着眼睛,嘴角却是咧起瘆人的狂笑,五官像蒙上了一层水雾混沌不清。

红雾已经被所长斩去手脚,削去的部分直接被高温蒸发,只剩下躯干重新涌动着,许久才生出全新的四肢,原本如墨般浓厚的颜色却是淡了几分。

所长肆意狂笑,他注意到了谭青的样子,但是却没有在意,如今的他生命力蓬勃,力量仿佛无穷无尽,他手臂用力一甩,刀芒撕裂空间发出阵阵嘶鸣,这一刀,红雾就会被完全消灭。

至于谭青,随后再解决也不迟。

突然,“谭青”进入战局,他身形如电,挡开刀芒,珊瑚般的手臂把红雾一把抱住,所长的尖刀砍在脊背上,像砍在极冷极冷的冰块上,响起呲呲的声响,连刀形都凝聚不住了。

所长身形急退,他看着指尖熄灭的刀芒,若有所思。

“谭青”手臂猛地发力,像是把红雾拦腰勒断,随后把头埋到红雾中央,胸腔鼓起,瞬间把红雾全部吸收入体。

他转过头,闭着眼睛,却像是在紧紧盯着所长。所长顿时心神大骇,汗毛直竖,转身欲逃,脚却像是扎了根,动弹不得。

他被锁定了。

“谭青”扭动着脖子,一步一步得往所长走去,走过的地方寸寸开裂,像一朵朵绽放的红莲。随着他的靠近,所长背后那双火焰巨翅一点点熄灭,连瞳孔里的金光都一点点黯淡了。

“谭青”站在所长跟前,捏住他的头,所长的须发迅速变白,皮肤皲裂。张着嘴,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随后身体像被拧干水分的抹布一点点干枯。

“凡人,乃敢盗吾圣火!”他的嘴里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像一个小女孩。

“谭青”仰着头,把所长干枯的身体随便一丢,那身体像被燃尽的烟灰,散做一团。随后他往前走了几步,身体慢慢消失。

谷口,石碑上的临川两个大字闪着刺眼的光芒,把整座水底城市都映成金色,湖水没有被蒸发,甚至还是带着寒冬那股刺骨的冰冷,城市中心那座钢铁堡垒却是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圈尖刺般的矿石苍白得反着金光。

湖面依旧平静,只是有零星气泡浮上水面,然后轻轻炸开,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条条的死鱼浮上水面,顺带着越来越多的琵鹭在空中盘旋,欢呼,像在庆祝这场盛大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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