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计夺位晋王召霍宇,全社稷卫王辞旧都(2 / 2)

卢通闻言,却反问道:“明公,以为如何?”

“去!肯定得去!”霍宇毫不迟疑,道,“这几年我用先生计策,在冀州囤兵买马,等的不就是这一刻?我手握兵权却没得正名,晋王帝室贵胄却手里没兵,我与他岂非一拍即合,两相补缺?”

“那明公又、又作何打算?”

“我打算?我打算点冀州精兵两万,幽州兵马一万,会合一处,进发东都。只待那皇帝一死,我便从晋王之令,争嫡夺位,扶他登基。而后把握司隶,踏足冀幽,借天子之名而号令天下,届时谁敢不从?”他捋着浓须,道,“如今天下诸侯,高和多虑无断,吕明有勇无谋,夏常陈腐愚直,郑义怯软畏事,那刘琰更是见利忘义的反复之人,此等庸碌之辈,皆非我敌手,能与我争衡者,仅夏司马、齐并州二人而已。只是这二人嘛,虽英雄一时,如今却也是垂垂老矣,不日便跟着皇帝老儿一起去了,又何惧之有?”他朗声大笑,“如此,天下已在我囊中!”

卢通既没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淡淡道:“高和虽疑,却、却可选贤而任能;吕明虽劣,却可从善而、而纳谏……夏常虽古,却是累世郡望,深、深得众心;而郑义虽懦,却是身在益州,他不愿出,你也不易讨之;至于这刘琰……其、其人家财万贯,富甲天下,更有长江天堑,只怕、怕他能北上,明公却、却不得南下。倘若……倘若这几人合兵一处,明公当何以拒之?”

“这几人素日互不相让,怎肯忽然同仇一气,合兵对我?若果如先生所言,怕不是自己早先内讧起来罢!”

“若有一人,将此众人集结麾下,明公奈何?”

霍宇皱着眉,思忖片刻,道:“若果有此人,我当占京洛八关,分兵拒之!”

“如此则危、危矣!明公须知,对面可以不胜,将军却不得不胜。八关虽险,可、可却各在四方,将军若分兵拒之,则各关守兵皆不足也。届时候若一关不守……则七关尽破,东都为孤城矣。”

“那依先生之见,该如何是好?”

“通有、有十六个字,明公谨记:择正而立,择远而交,择固而守,择要而击。”

霍宇闻言思索片刻,眉头舒展,道:“先生之言是也。联军若来,必军势广大,不可分兵与敌,只需将那首徒击破,则余众自散。这后十二字我自理解,只是这‘择正而立’一语么……还望先生讲讲,你说的这‘正’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所谓‘正’……指的便、便是‘正朔’之意。”

霍宇眯起眼,问道:“先生之意是……”

“晋王传明公入、入京,明公虽去,却、却……却不必立晋王。”卢通道,“那晋王本非嫡出,恃宠而骄,其舅又、又跋扈专横,树敌众多,明公若立晋王,不仅名义不胜,而、而晋王之敌为明公之敌,陈修之敌亦为明公之敌,若如此,岂、岂得安据东都?”他摩挲着陶杯,微笑道,“依通愚见,明公此番入京,可、可趁天子病危之机,剪、剪……剪除三王,拥立太子,则名正言顺,人心亦服。”

“剪除三王?晋王、赵王即是陈妃所出,不得不杀,可那卫王乃太子一母同胞,他也得杀?”

“卫王更、更该杀!”卢通道,“太子虽软弱无能,可这卫王却毅勇多谋,对太子更是忠信,若、若不除之,日后必将掣肘,遗祸无穷。”他低声道,“明、明公此去,可自领三千精锐做、做先锋,先入东都,不使卫王生疑,通与邓将军自率大军于其后。明公入京后,当敛翼待时,候风云而后动……只、只待晋王发令,即是天子病危之时,那、那时便忽然发难,杀三王而立太子,则、则大事可定。”

他忽然站起身来,向霍宇长揖而拜,郑重道:“今、今明公即得此信,便如鹏从风而直上万里,从此鸣震四海,翼展九州。通闻谶语云:梁屋将覆,河汉将高。明公名宇,表字江星……宇、宇者,高天也;星之江者,河汉也,正合此言。通出身卑贱,素为人轻慢,蒙明公不弃,拜为谋主,自当为明公筹谋策划,敢、敢不效力!”言罢,深深一揖。霍宇连忙将他扶起,拉着他手道:“我本粗人,说不得场面话。这几年多蒙见教,得有今日,实赖先生之力,怎好意思受此大礼?他日我若得道,先生当为元勋!”

卢通拍着他手,道:“此去东都,帝业必成,望……望明公克日即发,不容疑缓!”

霍宇闻言大喜,辞别卢通,后日点齐帐下亲卫三千余骑,往东都进发。他手下多为骑兵,行进迅猛,不日即到。晋王闻之暗喜,与陈修道:“霍宇既来,则大事可成。”此言传入桓兴耳中,桓兴大惊,急往见太子,道:“晋王串通霍宇,必是要趁陛下病危之际加害殿下,若果事发,则卫王亦不得免!”

太子正在饮酒,闻言惊得一抖,手中酒爵摔在地上,无措道:“似之如此奈何?”

“事起肘腋,危在眉睫,请太子与卫王离京速去,以全万金之躯。臣闻兖州韩老将军忠良直正,太子可往兖州避祸。”

太子先是点点头,而后一皱眉,又摇头道:“不可不可,我既为太子,倘若离京而去,岂不是摆明了将龙椅拱手让与晋王么?”

“太子岂不闻存人失地之理?”桓兴急道,“昔日太祖起事时将寡兵危,又闻秦帅领兵十万而来,乃弃城而走,其众得全,而后卷土重来,终有天下。此所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殿下先至兖州,再奉嫡正之名,传檄天下,讨伐乱臣,回攻东都,再令一军截断冀州与司隶间的通路,则晋王虽横占天位,而天位终不为其所有;殿下虽暂离东都,而日后必还。此即存人失地之策也。”

卫王道:“东都甲士众多,我手下亦不下千余,何惧他三千人?为何不能与之一搏?”

桓兴道:“东都甲士虽多,却未必尽从太子与殿下调度,其中不乏陈修党羽,更有坐山观虎斗者,此其一也;陛下若有不测,则朝中祸事必起,祸事一起,则天下动荡,届时趁火打劫者更不知几人,殿下即便登基继位,怕也难保自全,此其二也;至于这其三……”他低声道,“我近日听闻那霍宇点齐了军马,此间三千不过是先头部曲,其后更有三万正向东都进发。这冀州兵久经沙场,绝非东都守军可比。此兵若至,则司隶尽陷,朝廷危急。”

太子大惊失色,道:“你既知道,为何、为何不早报我,也好差人抵挡啊?”

桓兴叹道:“殿下,点齐三万大军谈何容易!光是粮草辎重便要准备月余,更无论将帅调遣、佐官辅吏、行进线路等等一干琐事,都要一一安排,不得有半点差池。那霍宇明显是有备而来,麾下军士如狼似虎,而我等仓促之间又怎组织起如此大军,与之对敌?即便是有这么支军队,与冀州军据城对垒,届时是打还是不打?若是打,那打的理由又是什么?他霍宇反迹未显,殿下若先行发难,岂不是将他逼反?我等明知他有二心,却无从下手,只得束手待毙,这便是霍宇之计狠毒之处啊!”他顿了顿,又缓言劝道,“臣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望二位殿下保全贵体,更图后计!”

太子闻言,跌坐椅上,良久无言。桓兴还要再劝,却被他挥手打断:“卿言甚是,容我三思。”说着转入内堂。太子妃张兰见他心绪杂乱,上前问道:“殿下何事烦扰?可说与妾听?妾也得为殿下宽解一二。”

太子长叹道:“大祸将至,焉能不忧?”便将霍宇之事说与她听了。张兰听罢,秀眉竖起,怒道:“霍宇匹夫,安敢如此!”

太子握着她的手,道:“我携爱妃同去兖州,如何?”

张兰慨然道:“殿下太祖之子孙,当护国安民,匡定时局,不成则死社稷,怎能弃朝廷而去!值此国难之际,殿下远去兖州,岂非弃此间公卿百姓于不顾?活则活矣,但偷生耳!殿下逃遁而去,则失信于天下人,诸侯又怎会奉从殿下?妾虽女流,亦明此理。”

太子摇头叹息道:“爱妃高义,我不如你啊。只是那霍宇一旦兵变,届时玉石俱焚,只怕爱妃也难得生路……”

张兰闻言,决然道:“殿下虽不去,却下一道令旨,保卫王出京。那霍宇若果行不义不臣之举而立晋王,则是自剖罪心于天下,届时卫王奉旨讨逆,霍宇可平。”太子闻言,默然不语。张兰又道:“殿下若是玉焚,则佳名必传书著史,称颂千古。岂不知,太宗即位之初正值国乱,群臣亦劝其弃西京而奔荆襄,太宗闻言,拔剑斩几,道:‘朕存则国存,朕亡则国亡,言退者有如此几!’陛下此刻若效太宗,则千秋之后若有人言及殿下,必说:‘太子大义,不逊其祖!’倘若一朝失节,留恶名于后世,届时悔之晚矣。”

太子闻言,不禁气血翻涌,悲豪万丈,便拔剑而起,道:“爱妃之言是也!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我乃太宗子孙,便是死,也决不离东都半步!”遂走出堂外,对桓兴与卫王道,“我意已决,誓与东都共存亡!只是王弟不可同焚此间,可速投兖州,日后当为我斩此乱臣,报仇雪恨!”他看着桓兴,又牵着他的手,叹道,“子复身有大才,从我数年,却不得见用,可随我弟同去。”

桓兴闻言,双眼含泪,跪地拜道:“臣既为殿下门人,殿下不去,臣安敢望生?愿从于地下!”

卫王也一掀袍摆,跪道:“兄不去,弟亦不能独生!愿意效死!”

太子将二人扶起,垂泪道:“二位既有此心,我死也无怨了。”

桓兴道:“事情或有回转余地,陛下不可轻言生死,臣愿留东都以助陛下。还请卫王殿下速去,不容辞缓!”

太子称是,即手书令旨一封,同自己佩剑一道交于卫王,道:“此剑名为照影,昔年田娄乱国,太宗仗剑以平,遂成武建之治。今赠予我弟,弟自勉之!”

卫王领剑受命,将令旨贴身揣了,流泪拜辞,道:“兄长勿忧,子复勿虑,万万善保贵体。我此去定当不负重托,集结兵勇,剿除乱贼,来日必匡正大统,肃清寰宇,重迎王兄于天阙之上,再受文武嵩呼、将相贺拜!”言罢,三人洒泪相别。卫王不敢久留,骑了快马,轻装简从,径奔兖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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