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遇云雁桓泰倾心,斗汉兵成虎奋力(2 / 2)

亲兵压着姜云雁进帐。只见她着一身河池兵的铁甲,鬓发散乱,身受重缚,犹自镇定。她望着桓泰,双眼明亮如星。

桓泰看着她的眼睛,切切问道:“你入营后,我也不曾强逼于你,虐待于你,你为何反窃我剑符而去?这是为何啊?为何啊?”

姜云雁道:“我是氐人,应为我族人着想。”

桓泰大声道:“什么氐人、族人!难道你母亲不是汉人么?你爹不是被氐人害死的么?为何口口声声只说氐人,却不念汉人呢?”

姜云雁道:“我哥哥在敬天元帅那里,我自然要念着哥哥。“桓泰又要再问,她却转过身去,面向帐外,道,”将军杀了我便是,又何必再问。“桓泰默然良久,终于长叹一声。姜云雁只听身后传来利剑出鞘之声,不由闭上眼,落下一行泪来,不想只觉颈后寒风划过,自己身上的绳索竟断为几截。她回过头,惊讶地看着桓泰。

桓泰却不看她,只是背过身去,将剑插回腰间,道:“你一心求死,怎知我不想杀你。”即吩咐亲兵道,”备上干粮,牵匹马来,让她回去吧。“

亲兵犹豫道:“将军,这……”桓泰严声道:“速去!”那亲兵不敢怠慢,只得牵了马来,把缰绳递给姜云雁。姜云雁迟疑地看了桓泰一眼,夺过缰绳,飞身上马,也不道谢,只连加数鞭,一路飞驰,奔出营去。桓泰转过身,只见营外尘烟飞起,她的身影却早隐没在雪夜之中了。

赵英道:“怎么?想到你妹妹了?”

桓泰失魂落魄地看着门外,只低低应了一声。

赵英看着他的样子,不觉扑哧笑出了声。他为自己斟上水酒,摇摇头,叹了口气,细细啄了一口,道:“美丽氐人女,春风二八时。”他咂咂嘴,又道,“可怜关外月,只解照蛾眉啊!”

桓泰这才回过神来,瞪着他道:“你又懂了?”

赵英晃着杯子,只见混酒在杯中旋转,脸上却渐渐褪了笑意:“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我怎不懂?“他叹了口气,将酒一饮而尽。

“瞧你那口气,像个过来人似的。可别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赵英见他不语,忽然来了兴致,凑近了道,“难不成你还成过亲?”赵英眉头微微皱起,摇摇头,又点点头。桓泰道:“你这模棱两可的我也不懂。既有家嫂,何不将她接来凉州同住?”

赵英轻声道:“已死在扬州了。”

桓泰啊了一声,不知怎么说才好,只是道:“我失言,勾起茂才兄伤心事了。”

“陈年旧事了,无妨。”赵英摆手道,“只是你今后行军统兵之际,切不可豪饮,更不得醉酒。你这人啊,有功便傲,傲则自满,自满至极,祸患乃生。今日若不是我及时赶来,你岂不是要为这几个小卒送了性命?军情大事岂是儿戏,以后万不再能贪杯误事!”他顿了顿,又道,“况且你既为一军统帅,更当以士卒为重,须知,此间百人性命都只系在你一身啊!方才即便是氐人真来,你也当整兵迎敌,便是输了那也无妨。岂能未知胜负,就脑门一热,引剑自戕?你眼一闭,腿一蹬,死得倒轻松,那麾下士卒又待如何?“

桓泰被他训得哑口无言,只诺诺连声,道:“我那时是酒后脑热,一时冲动了……承蒙茂才兄教诲,我谨记在心,谨记在心!“

赵英道:“如今氐人虽失其寨,可氐帅仍在,余部尚存,加之雪天山路险阻难行,那氐帅损兵折将却毫无所获,必不肯就此罢休。“

“我也这么想。“桓泰道,”氐人性子最烈,那姜耳的儿子被我斩了,岂能白白退去?只怕要在百姓身上找补。我瞧这残兵向东退去,东边距离此间二十里有个尖嘴崖,可躲避风雪,又离果子林很近,想必姜耳正驻扎在那里,待雪停后再做打算。我一早领兵前去,将他们堵在崖前,还请赵兄依旧驻守果子林前,与我互为照应。“赵英应诺,领兵而去。

却说姜耳收拾残兵逃奔野狼岭,却见大营已陷于一片火海之中。残卒报道:“昨日官贼夜袭营寨,将我众人杀戮殆尽……”姜成虎闻言,急忙扯着他衣领问:“我妹子现在何处?”残卒道:“乱兵之中,不知去向,多半是遭了毒手。”姜成虎闻言,一把挥开他,策马冲入火海,一边大呼:“云雁!云雁!”

贾员外上前劝道:“这火海之中哪里活得了人?人死不可复生,望你节哀知命,好好保着元帅回去啊!”

“知命?知什么命?”姜成虎扯着他领子,怒道,“若不是你等劝元帅领兵去追那桓泰,我妹子又怎会……怎会没得踪迹!你犯了大错,不以死谢罪,还好意思舔个脸来劝我?”说罢,抡刀就向贾员外砍去。贾员外吓得一缩,躲在姜耳身后道:“大胆姜成虎!怎敢在大帅面前无礼!”

姜耳垂泪道:“你丢了妹子,我失了爱子,如今悔之已晚。可如今杀了贾牛儿也换不回人来。何况贾牛儿早年便随大王起事,深得大王信任,便是要杀他也该让大王来杀。”

姜成虎瞪了贾员外一眼,道:“既如此,请速回北地,以治其罪。”

“不可。”姜耳摇头道,“大王托我以兵马,我掠不得粮草,反损兵折将,又怎有脸两手空空回见大王?何况那桓泰杀我爱子,不杀了他难解我心头之恨!如今我麾下尚有兵勇四百,马亦有百匹,岂能就此而去?”

姜成虎道:“我军新败,河池兵士气正盛,更兼桓泰勇莽,赵英狡诈,恐难相敌。”

姜耳闻言,举棋不定,贾员外却怕回去后被人治罪,凑上前道:“元帅千万不可从姜成虎之言啊!我军虽败,可仍有精勇壮士四百余人,若就这么空着手回去,不但大王要问责,怕是丞相也要笑话元帅。元帅您征战多年,素有威名,安珠将军年少威武,谁人不知?今日受挫,一则是那桓泰使奸毒之计,二则……”他瞄了姜成虎一眼,附耳道,“怕是有人内通官贼,引安珠将军上当啊!”

“你莫要胡乱攀咬!”姜耳斥道,“姜成虎或许心有怨恨,却绝不会拿他妹子冒险。”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谁知道他妹子到底是死了,还是好好活在河池军营里哩!”

正在几人说话之间,忽有军士来报:“五里擒获一落单贼兵,听候元帅发落。”姜耳闻言,拔出腰刀,怒道:“我当把那贼汉亲自斩了,为我儿报仇!”那军士将汉兵压来,只见那人头戴铁盔,着一身铁甲。氐人不善治铁,因此多着皮甲,汉人却多着铁甲。姜耳怒火难当,举刀便砍,就见这人看向姜成虎,喊道:“哥,是我呀!”听声音却是个女的。

姜成虎闻言,身躯一震,直从马背上一骨碌翻下,揭开那人的头盔,惊喜道:“妹子,你还活着呀!”他一把扯去姜云雁身上的绳索,将她拥进怀里,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连连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姜云雁拍了拍他的胳膊,抹泪笑道:“哥,你盔甲硌着我了。”

姜耳只觉他二人笑得刺眼,心中不是滋味。旁边贾员外扯了扯他袖子,添油加醋道:“元帅见着了吧?姜成虎那妹子穿着汉兵的衣服,骑着汉兵的马,甚至还带着汉兵的盘缠,这不是通敌还能是什么?我早看出来了,您前几日让姜成虎和那桓泰对阵,这姜成虎全不出力,以致安珠将军轻敌冒进,丢了性命……”

姜耳瞥了他一眼,用刀尖指姜云雁道:“你从何而来?怎么穿着汉军的衣甲?”

姜成虎见他拔刀,急将妹妹护在身后,道:“你休要为难她!”

贾员外尖声道:“她夜间归来,大有通敌之嫌。元帅盘问,合情合理!”

姜云雁道:“我是从河池军营来的。大营失陷后,我被虏到桓泰营中,那桓泰好喝酒,我就把他灌醉了,又偷了甲,盗了马,一路狂奔回来。”

姜耳皱眉道:“那桓泰并非全然无谋之辈,怎能轻易被你说灌醉就灌醉?”

贾员外嘿嘿笑了两声,道:“只怕她自有她的好处哩!”

姜成虎闻言,气得毛发倒竖,喝道:“无耻小人!怎敢在此放屁!”说着一刀向贾员外劈去。贾员外武功不济,只往姜耳身后闪躲。姜耳无法,只得拦下姜成虎的刀,不想姜成虎气力极大,自己手中的刀竟被他震脱手去,不禁惊怒道:“畜生!你真要造反不成!还不快收起刀来!”

姜成虎看了眼妹妹,深深吸了口气,抱拳道:“我失礼了。不过我妹子通敌一节纯属子虚,请元帅勿要听信小人谗言。元帅若是不信,来日若遇桓泰,我定将他斩于马下,以证清白!”

“如此就好。”姜耳摆摆手,让他退下,又问贾员外,“依你看,今日奈何?”

贾员外道:“离此不远有一尖嘴崖,既可避风雪,又与果子林离得很近。元帅暂去崖下歇息兵马,待雪停了再做打算。”

姜耳应允,即到尖嘴崖下寨歇息。不想翌日军士来报:“桓泰正于门外叫骂。”姜耳出辕门看时,只见那桓泰红袍烈马,一手擎旗,一手扶剑,一副洋洋得意之姿。他身后士卒高叫道:“贼子不学,兵败身亡;贼父不能,何不同丧?”

姜耳闻言,气得胡须直立,高声道:“取我斧来!取我斧来!看我不亲手将这贼汉人碎尸万端!”

贾员外急忙拦下他道:“元帅息怒!您是大王亲封的奉天元帅,这桓泰不过一区区小卒,他怎配与您交手?昨日那姜成虎不是要阵斩他以示清白么?您何不给他个机会?”姜耳应允,只让姜成虎出阵。

姜成虎时在营中,听闻号令,不禁叹了口气,道:“只怕是场恶战。“

姜云雁替他扣上皮甲,系好绦带,一边道:”我瞧着那桓泰就是个酒蒙子,武功可半点儿比不上哥哥。当年哥哥和那什么凉州第一名将罗洪都能打得不分上下,量那桓泰必不是哥哥的对手。哥哥此去,定要把他揍得屁滚尿流才好!最好把他活捉过来,让他也尝尝我的拳脚!“

姜成虎拿黑布蒙上脸,道:“这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儿有什么屁滚尿……“他见姜云雁笑中带忧,又立刻改口道,”好!你就瞧着吧!你哥我必把他打得连滚带爬,叩头求饶!”他提刀上马,奔出两步,却又绕了回来,“只是妹子,如果我此去……”他偏着头想了想,斟酌道,“此去有什么差池,你就速速扮作汉人往城里去,千万不能和他们回北地,明白么?”

“哥你说什么呢……”

“你先答我!”

“记住了。”姜云雁点点头,又有些委屈,道,“好端端说这些做什么……”

姜成虎恋恋地看了他妹子一眼,一甩马缰,飞驰而去。

桓泰见一黑人黑马从营中驰出,急对余长生道:“余兄,借你剑一用。”

余长生将剑递给他,奇道:“你不是有把好剑么?要我的做什么?”

桓泰道:“余兄不知啊,此人远非姜安珠之流可比,我单剑只怕打他不过。”

“氐人之中竟有如此人物?”

“余兄且不可小看氐人啊!当年若不是长公子不把氐人当人,那姜汉也不至于被逼反了。”桓泰拽着他的手,道,“你且听着,我若斗他不过,你即鸣金退兵,速去找茂才会合,切勿与氐贼缠斗。切记切记!”

余长生拍着胸脯道:“桓将军只管放心!”

桓泰点点头,拍马而出,放声问道:“来者可是姜成虎?”

姜成虎立马站定,道:“正是。”

桓泰笑道:“你怎么总是这般惜字如金?又蒙个脸做什么?”

姜成虎只道:“休要废话!”说着举刀杀去。桓泰擎起双剑,将他大刀交叉架住。·姜成虎手腕一扭,将刀忽然翻了个个,刀背朝下,以刀尖向桓泰勾去。桓泰只觉面前血气袭来,那刀尖却似鹰嘴一般,直啄他的脑门,不禁惊道:“金鹏勾喙刀!你父亲是什么人!”姜成虎却不答话,只向他勾杀过去。咫尺之间,他不及闪避,便学着王裕卧鞍的样子往后一仰,双腿一夹马肚,堪堪躲过刀锋。那马果是神骏,知主人危机,长嘶一声,远奔而去。

姜成虎提刀便追,不想桓泰却忽然回过马,双剑齐发,转身向他前胸刺去。这不是寻常的剑法,却是刀法中的“拖刀计”,桓泰以剑使刀,虽出其不意,可那剑只有三尺,其长度仅能触他前胸,因此威力也低了不少。他伸出剑时,却也将身子暴露在姜成虎刀下。姜成虎心道:父亲曾言,凡使双剑者,双手协持最为要紧,一剑出击,另一剑则须回放,若是双剑齐攻,则必失防备,此举善剑者所不为也。若是有善剑者以双剑攻来,要么是对方早已穷途末路,以羊搏虎,拼死求得一线生机;要么则是……

姜成虎大喝一声:“有诈!”话间,忽觉一股杀气向他眉间点来。桓泰一把剑是三尺,另一把剑却是五尺!他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不禁打一激灵,浑身寒毛倒立,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猛兽般的直觉驱使他将刀横在面前。果然,只听叮的一声,承梁剑砍在刀柄上,再不能前进分毫,而此刻剑锋距离他眉心不及一寸距离。

桓泰显然也惊愣了一瞬,不过只是一瞬。他很快回过神来,左手刀锋一转,将向姜成虎的大腿插去。这不是骑都尉邓温的正经剑法,却是东都泼皮们斗殴时的招式,虽说难登大雅之堂,却实在使用。桓泰清楚,只要将人那里割开一道口子,便足以将其放血而亡。氐人着的是皮甲,既短且薄,大腿内侧缺少防护,正合此招。姜成虎长刀被承梁剑压住,已来不及防守了,可他忽然双手翻转,将长刀轮将起来。那刀是浑铁大刀,足重八十余斤,挥舞起来狂风大卷,有如那金雕惊展长翅、敷张劲翮,直将世间的一切都格将开去。在这危急关头,他竟然将长刀舞成了一个浑圆的盾,既挡开了承梁剑,又逼退了腿部即将受到的攻击。

桓泰的剑只轻轻割开了姜成虎的皮肉便被弹了出去,他抽剑不及,不慎将余长生的配剑在刀柄上挨了一下,竟乒的一声弯折过来。一旁余长生见状,不禁心疼道:“我的剑!”桓泰喊道:”别叫啦!回头赔你把便是!“也没空去看他,只死死地盯住姜成虎。余长生只见两人交马了几十回却仍不见胜负,不觉心急,便从旁取了兵器,高喊道:“桓将军,我来助你!“

桓泰一惊,回头喝道:“别来!“可是已经迟了,姜成虎将他的单手剑震开,抛了他,直奔余长生而去。余长生本乡间小吏出身,先前劫营时只道杀人容易,不想眼睁睁看着这蛮子提刀杀来时,却只吓得浑身冰冷,举措不得。桓泰紧追在姜成虎马后,一面大喊道:“余兄当心!”余长生这才恍然醒悟,慌忙举剑抵抗,桓泰也同时向姜成虎后心刺去。

姜成虎只觉左肩被一道利刃划过,随即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手中刀锋不禁一偏,将余长生右臂斩下大块皮肉。余长生惨叫一声,快马加鞭而逃。姜成虎却无暇再追余长生,只将刀在背后一横,挡住了桓泰的第二次进攻。他转过马头,兜头劈来,怒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信义么?”

“冤枉!”桓泰一边招架,一边道,“你也听着了,我原是没想他来的!”

姜成虎不再答话,只一力向桓泰攻去。他不像那些汉人将士一般打架时放话扰人,只是安静地出刀、收刀。父亲曾告诉他,习武之人最重要的莫过于气息,持刀时平气,提刀时聚气,举刀时候凝气,挥刀时屏息而发,遂有劈山断岳之力,截江分海之劲;而吃了亏亦不得乱气,受了伤不能散气,遇了困不可泄气,如此,虽偶有所失,亦可立于不败之地。他自知左肩伤得极深,不能再与桓泰鏖战,只求速战速决,将这个棘手的汉人速速斩于马下,否则……

他想到自己的妹妹,顿时晃晃脑袋,不敢再想下去。

乱气!正是这一瞬间的分神,令桓泰抓到了机会。他忽然暴喝一声,左手也扶上剑柄。承梁剑上的水波中像是忽然被人投进了一块石头,剑身颤鸣,涟漪波动,一股极霸道的力量自剑身上震荡开来,将八十斤的长刀弹开。桓泰从马上立身站起,直斩向姜成虎的脖颈。姜成虎竖刀去拦,不料他剑锋忽然向下一斜,直插入姜成虎的左肩中。姜成虎咬着牙,右手举刀,劈向桓泰。但桓泰却蹬着马鞍一跃而起,卷挟着姜成虎,同他一道滚下马来。余长生只见一黑一红两个身影在泥尘中翻滚搏杀,终于,那红衣的将黑衣的一剑钉在地上。

桓泰喘了口气,扶着剑柄,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将承梁剑从姜成虎的皮甲上一把拔出。他将剑刃在下摆上胡乱擦了擦,随后收回鞘里。

姜成虎看着他,道:“何不杀我?”

“我倒奇了,为何你和你那妹子一个个都觉得别人要杀你们?”桓泰挠挠脑袋,摇头道,“我本就不想杀你,何况我赢你乃是受余兄所助,所谓并力取胜,胜而不武,怎还有脸杀你?你且回去吧。”说罢,也不待他答话,一瘸一拐地走回军去。眉心雪有灵性,知他下马时崴了脚,便温顺地靠上去,用鼻尖蹭着他的脸颊。桓泰笑着拍了拍马脸,扶着它的脖子,挥手道:“鸣金收兵!”众军士将他迎回阵中,撤兵而去。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