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架双戟少将斗桓泰,洗冤仇太守惩刘茹(2 / 2)

“放你娘的屁!”桓泰忽然怒喝一声,将刘茹吓得一缩,“无耻小人!你与我对证公堂之上,不思悔过,仍满口造谣污蔑我等,你可还有半点良心?我兄虽不显赫,却是思国忧民的高尚之士,怎会同你等兵匪一般作此夺路劫舍之行?你可知他师傅乃是十多年前击退蛮骑的桓乐,与狄氐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又怎会勾结氐人,为非作歹?”

王嵩惊问:“桓公是他师傅,又是你什么人?”

桓泰抱拳道:“回大人,是罪民家叔。”

王嵩闻言,叹道:“桓公于凉州时,我曾幸得与他见过一面。他心有高义,身怀大才,因感民生多艰,不远万里,来此助我荡平狄氐,与那蛮族汗王结下深仇。赵英既是他的徒弟,不被千刀剐了已是氐人开恩,又怎会通敌作乱!说他勾结氐贼,令人如何肯信?”

王裕看了刘茹,道:“事到如今,刘参军可还有话要说?”

刘茹张了张嘴,看看王嵩,又看看桓泰,却说不出话来。王嵩道:“既如此,即刻撤去缉榜,将此人与我拿下。”

刘茹见状,壮起胆子,挣扎道:“我是董太守爱将,谁敢拿我?”

王裕心头火起,一脚踢在他腿弯处:“小小参军,犯此大罪,不跪地伏法,反倒目无尊上、气焰熏天,真是岂有此理!别说他董楷,就算汉王部将,我也拿给你看!”说罢拎小鸡一般将他从地上提起,摔在一旁,“速速绑了!”

左右闻言上前,将刘茹捆翻在地。刘茹却抻着脖子道:“王嵩!你是武都的太守,怎能拿我汉阳的官?就算你将我绑了,也无权治我之罪!哈,你还得将我送还董太守处!”

王裕闻言,急道:“父亲不可!那董楷徇私枉法人尽皆知,将他送回董楷处,不就跟没抓他一样吗?”

王嵩眉头紧皱,为难道:“话虽如此,可他说的却也不错,我是武都郡守,怎能越权行事?可倘若让他平白走了,又失了大梁法度。这事却是难办……”

堂下一人忽然出言道:“我有一计。”王嵩见那人站在文官最末,看不清容貌,便唤他上前。那人得令,迈步上前,只见他身长不足五尺,浓眉短髯,尖嘴猴腮,形容古怪。王嵩心中不喜,道:“你是何人?”

那人拱手道:“下官是书佐吴蓬,现有一策,可解大人之困。”

“说。”

“大人既不能将他送往董楷处,又不便自行处决,那只需寻一位能杀他的人便是。我闻汉王世子执法严明,昔日其舅鞭杀良民,官吏皆不敢拿,世子大怒,亲斩其舅,明正典刑,其铁面无情如是。”吴蓬不紧不慢道,“大人与董楷皆是汉王的统属,今日何不将此人押与世子处置?”

王嵩点头道:“所言有理。”

刘茹闻言,吓得面如土色,连声高叫道:“王大人开恩!是小的的错,小的污蔑二位公子,小的情愿认罪伏法!”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挣脱擒拿,膝行至阶前,连连叩头,“小的自知罪行难赦,请大人将小的斩首便是!大人若有难处,小的愿修书一封,寄送董太守,自述其罪。还请……还请大人千万千万不要把小的送到世子那里!”他又爬到桓泰脚下,叩头道,胡乱道,“桓公子,小的之前多有冒犯,您大人大量,一刀……一刀砍了小人吧!”

桓泰轻蔑地看刘茹一眼,一脚将他踹开,斥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王嵩也嫌刘茹纠缠乞怜,令人押下,刘茹叫喊得嗓子干哑,口中犹然不停。桓泰听他叫得凄惨,好笑道:“请问这世子何许人也?竟这般厉害。纵是这种满手染血的人都闻之色变,实在令人好奇。”

吴蓬道:“世子为汉王二子,单名一个登字,头上还有个庶出的哥哥高封。他虽为二子,却是嫡出,深为汉王所爱。世子为人英武绝伦,胆略兼具,杀伐狠断,有不世出之才,凉州各部对其皆是心中敬服,莫敢不从。”

“多谢相告。”桓泰道,“果如先生所言,他日若得一见,当结为友。”

一锦衣人闻言笑道:“世子殿下乃敬宗苗裔、王室贵胄,从者若非名门世家,便是郡望豪富。有谶语云:梁屋将覆,河汉当高。世子名登,表字霄泉。九霄之泉,天河也;登者,高也。足见其龙程萬里,前途不可限量!”他看着桓泰,摇了摇头,“你出身不高,又是戴罪之身,同他交友,正如鱼虾从龙、雀鸟攀凤一般,诚为难事。”

桓泰指着那人正要发作,吴蓬却按下他的手臂,道:“李主薄此言差矣。岂不闻管夷吾生于贫寒之家,射储君之钩,终为齐桓之霸;孙伯灵出于没落之族,受膑脚之刑,遂成马陵之功。明主任贤,不以罪论人,不以貌取人,不以言废人。”他看着桓泰,“世子若是明主,当与你结交。”

桓泰舒了口气,抱拳道:“多谢先生宽言。”

李主薄皱了皱鼻子,斥吴蓬道:“小小书佐,倒替世子作起主来了。“

“公堂之上岂容你们闲扯?莫说些不打紧的。”王嵩叫退两人,问桓泰道,“你既是朝中钦犯,流放至此,怎不见押解的官兵?”

桓泰道:“回大人,那两人收了陈修的贿赂,想在半路谋害罪民。幸得家叔与我兄相救,免于一死。”他将来龙去脉与王嵩说了。王嵩闻言叹道:“我常闻陈家跋扈,不意竟一至于斯。家父受辱而不顾者,非孝也;朋友受辱而不问者,非义也。穆宗皇帝最重孝义,你若是生在穆宗朝,便不会有此厄了。倒也可惜了你妹子,竟要嫁给那赵王。”

王裕上前道:“他不仅心怀孝义,更是勇猛非常,剑法奇绝,儿先前与他比试,连斗了百余回,也,”他看了桓泰一眼,短叹一声,“也败于他手。”

王嵩捋须道:“果有此事?”

桓泰诚恳道:“罪民在东都时曾师从邓都尉,粗知武艺,因此与王少将军单枪匹马比试时显得稍胜一筹。可我的武艺是练出来的,王少将军的武艺却是杀出来的,若是到那疆场之上,万军丛中,我未必敌得过他。”

“你师傅既是邓都尉,我儿输了也算不得丢人。”王嵩点头道,“邓都尉是我平生所见人中最会用剑的,若论起剑来,你叔父怕也比不过他。他运剑灵动,若是以物喻之,正如这水一般,”他端起茶杯道,“百川汇流,或注于湖泊,或汇于东海,其形千变万化,殊难意料。我尚不及他,我儿输给你也是情理之中。”他抿了口茶,笑道,“倒是你胜而不骄,赢而不躁,颇有桓氏家风。如今凉州正是用人之际,河池正缺一司马,你可去县上任职,也不算埋没了你。”

桓泰闻言,心中惊喜,再三拜道:“多谢大人厚意。只是赵兄武艺更在罪民之上,大人以此职授我,罪民心中实在难安,望大人改授于他,罪民愿为从属。”

王嵩问王裕道:“那赵英武功怎样?”

王裕摇头道:“他当时受伤歇在内室,儿实不知。”

王嵩挥手道:“既如此,令他做个百长罢了。”他见桓泰又要说话,打断道,“休要再议。”即退了堂。桓泰作别王裕,往见赵英,道:“我本欲举兄为官,奈何王太守未见兄武艺,不肯轻信。兄可将家叔之信出示太守,必能谋得个好差事。”

赵英闻言,从床上坐起,在一旁行囊中摸出信来,问道:“可是此信?”

桓泰眼前一亮:“正是此信!”

赵英微微一笑,将信往油灯中一浸,信纸登时烧了起来。桓泰大惊,急忙去夺,却不及火快,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信便化作了灰烬,散落在地上。桓泰一拍大腿,急道:“茂才兄这是为何啊!”

赵英叹了口气:“太守赐我官爵,是念师傅之恩啊。昔年勃金汗攻姑臧,王太守正是姑臧守将,故照拂我。我寸功未立,能得此职本就于心有愧,又怎能籍师之名,更谋厚禄?丈夫居贫,不自食其力,反求于他人,岂有这般道理?”

桓泰闻言,只摇摇头,装模做样地在空中扇了两扇,抽抽鼻子道:“怎么大冬天的一股酸味?啊,我明白了,原来是茂才兄大发酸薄之语,以至这小味儿都传到我这儿来了。”

“我说的怎么就是酸薄之语了?”

“兄岂不闻,虬龙腾云得入四海,鲲鹏乘风而登九天。龙鹏者,丈夫也;风云者,天时也。丈夫借天时而展经纶,成伟业,立不世之功,何错之有?值此乱世,以你我之才,正如虬龙之遇云,鲲鹏之得风,自当一展宏图。若是任官后能有所作为,荡平贼寇,兼济百姓,便是籍师之名又有何妨?又何必自薄自伤?”

赵英闻言,默然不语,良久,才拍着他道:“我器量不如你啊,竟为小义而忘大志。”两人收拾行装,自去河池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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