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就是现在!”三条身影默契无间,明月破碎瞬间,趁机跑出火海。就在三人打算长吁一口气时,火海沿着三人奔逃的路径,猛地爆发,速度奇快,仿若望朝露与辰宿列的怒意使然。

三人来不及反应见,只见师兄一把推开二人,自己被火焰吞没。

“师兄!”“师兄!”

两声急切的呼喊,却见火海升腾,追逐而出的火焰被卷上天空,断了与一魂见行火海的联系,迅速消散在天地间。

二人焦急一看,师兄浑身浴火,好在看上去并无大碍。

“阴火,此火灼心,却难焚衣物,倒是神奇。”女子说道。

三人看着火海,心中感慨万千,终究,还是我们活下来了。

待扶桑心炎燃尽熄灭,已是数日之后,三人一直守候,直到此时方出来打扫战场。

来到望朝露与辰宿列战死的位置,从痕迹上不难看出二人依偎的样子,也许是这残酷世间的一丝慰藉。师兄捡起一块令牌一样的物件,说道:“得手了,离开吧,回去好好养伤。”

他们二人是真的相爱吧。女子临走前想着,想要为这二人寻来子女的残留,使他们一家团聚,却怎么也找不到,只得作罢。

“这是何物?”她拾起一块铁牌,分别刻着“叶”和“梦”,突然心里涌现一股前所未有的悲伤感觉。

“叶梦?与我有缘啊。”那女子便将之带在身上,随后三人离开了一魂见行,此生此地,只留下了残破的竹剑以及一条斑驳的长鞭,也许便不会再有人记得一个名叫叶梦的人。

………………

一览东风满山盈,几步春泉胜甘霖。

复得田间几多粮,因时应水得天命。

早春时节,气息沁人的晨间,有一男子正有节奏地踩踏脚下水车,将水引入身后的水渠。水做正值二八,年少有力,自幼务农使得身体耐力极好,这踩水入渠的活计手到擒来。

要说这古村吴江,自古有一套引水灌田的沟渠,设计颇为精妙:在吴溪不远有一蓄水池塘,足有近二十余丈方圆,深难见底;塘开二门,皆由绞盘连着石磨,可以牲畜之力开合。一端接着吴溪,一端连着庞杂的沟渠,丰水时可引吴水入塘,枯水时便可以塘水灌溉,如此不失天时,而其后沟渠曼延进入雾谷,顺地势而走,得千亩良田。

水做十分佩服设计和建造这等奇观的先人,也感叹时过境迁,即便是如此睿智的先贤,亦不能推算出千百年后,吴江已经变成了吴溪,每年仅有四分之一丰水时间,可勉强称之为江,此时其水位可临入水之门。后人眼见水源有了变故,于是在溪水边又挖了一渠,延请了山城工匠造了一座脚踏水车,靠水做一样的人力,将溪水注入池塘。

按说这等劳作,村中各户都得轮值,今日水做却是代了要去和江家妮子游玩的吴山的班。他正依靠在水车扶手上,将思绪从时间拉回到眼前绵延的吴溪。

看着溪水带着叶片流向山后,水做知道吴溪的水彻底消失在山林,这并不是一趟通向大海的旅程,这溪水漫入绵绵大山间,散成千万涓流,滋养了深山里面的树木鸟兽,而溪水本身就此断绝。若吴江不从罗水分支,便可能随罗水入海,一念至此,又心想村子的存在便是依靠这吴江之水,若是水源干涸,村寨何去何从?自嘲心境如此跳脱之后,水做又望向了源头方向,似在思考一场意义。

然而远山叠嶂间,像是有一叶斑斓色彩,随着河道曲折,或隐或现。青山绿水天波蓝,翠树深远雾弥漫,这一素雅山色中多了一抹艳红,顺应水流而下。定睛一看,水做平静的心中仿佛被重敲一下,只感到心跳加速,一时间难以控制自己的躯体,差点从水车上翻下。

他发现的那抹色彩,似是有人漂浮在水面上。顿神思忖后,觉得并不耽误劳作,水做决定查看一番,便沿着溪水逆流而上,一路快步奔跑,惊起鸦雀虫兽,也毫不在意山色,年轻的步伐起落间深入群山之中。

山里无路,水做沿着干涸的河床边缘,半刻间那鲜艳的颜色已经出现在前方拐角,而眼神一收,发觉那竟然真是一人,被水冲刷而下,于是更加用力靠近。

待到近前,看得到是个女子,一身红白锦罗已是湿透,墨色秀发漾在水中,侧脸惨白,随着水波露出的五官毫无血色。水做趟水靠近,双手一抄,感觉这女子比起溪水略有温热,极大可能仍有气息,但是浑身酥软,稍一用力,抱起女子到了干河床处,用脚平整了一下地面,顺手将其放下。此时细观这落水女子,其左侧腰间别有一块玉牌,一面刻有“生”字,一面刻一个“休”字;另一侧配有一把空刀鞘,玉颈之上,悬有红绳,系着一个两面分别刻着“叶”和“梦”的铁牌。

水做也不敢胡乱拨弄女子衣服,探过鼻息,发觉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舒缓绵长,要不是感到尚有体温,也不会探查到这么长的鼻息。

是将其背回村子还是暂时将女子安置于此,想来村子附近野猪和鹿之类的野兽已经毫无踪迹了,因此肉食猛兽也罕见,但也不知其余蛇虫鼠蚁是否会坏了这女子生机;又或者贸然带她长途颠簸,更是害人性命,不如先探查一番此女身体是否有异样。

于是水做拨开了改在女子脸上的长发,但见眉头微蹙,神色痛苦,脸上手脚的皮肤满是泡水过后的肿胀和苍白,却也掩盖不住精细的五官,若能恢复些许血色定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忽然,水做发现其左肩后面的衣服布料有些破损,边伸手一探,忍不住叹了一声“啊”!原来这女子左肩后有个杯口大的创口,并有些许碎骨,长久的泡水旅程,已经使得伤口血肉发白,毫无血色。

水做心中思忖,这女子身受重伤,又漂泊至此,当已然不惧医途颠簸;这伤势定是数日有余,也应尽早补益气血。随即告了一句得罪,便俯身背起这女子,往村里奔去。

水做身体健壮,虽刻意稳住脚步,到达祠堂也没有花费太久。“佩老!我在江里寻回一个伤者,您看还有救不?”水做还未进祠堂便急忙喊道。

“伤者在哪?”院内传来一声低沉有力的回应,正是村寨里的医老吴佩,银丝盘头,面有慈态。当水做背着女子进入时,佩老已经起身放平躺椅,伸手打开了药箱。“快,水做小子,将这姑娘轻放在此。”

小心轻柔地放下伤员,佩老忙说:“你速去将此事告诉村长,让他过来看看。另外先叫江云家嫂子和你六姨来帮忙。”

“好!”水做转身就走,回首时候看了一眼那女子,少年心头一阵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

在村里一路通知了江云家嫂子和六姨,马上找到村长家告知了一切。老村长已经满脸沟壑,但是眼中有光,青黑的长袍紧紧包裹着身体,似乎春寒依然纠缠,靠坐在炉边,抖了抖手里的烟杆,探到炉火上点燃了烟丝,抽了一口,许久才吐出烟气。

水做恭敬地站在一边,看着村长又吐了一次烟圈。“水做啊,你扶我起来。”

“是。”水做连忙上前,搀扶着村长站起,接着村长摆摆手,示意他不用一直扶着。

“水做你一路回来,这事儿村里应该已经传起来了。你先继续引水,等我吴山回来替你,你再到祠堂找我。”

“是。”

水做起身欲要离去,村长又说道:“记住,此事先不要声张,待我去了解情况后自有分说。切记,人言可畏啊。”一时间,村长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担忧。水做心里有些想法,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

吴溪自罗水分岔处,一艘巍峨画舫缓缓驶过,只见船尾旗手大旗一挥,便有两艘小船入水,两名手持兵刃的身影纵身跳至小船中,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小船竟自发偏航,向着吴溪漂去。

画坊静室内,一柄长剑横卧,有一华服男子闭目打坐,沉声道:“叛徒的代价,性命不存!”随即一阵琵琶曲铿然而出,细细品来,有金声、鼓声、人马辟易声,更有瓦屋倒塌声,正是传世名曲十面埋伏。

“启禀天君,此刻罗水自上游至此,所有支流、沿途村镇、大小城市都已经安插我们的教徒,那叛徒注定插翅难飞!”

“莫要自信太早,我与罪天君二人……”华服男子身形不动,服下一颗药丸后,缓缓说出话来:“换一首曲子。”

曲调一转,如细雨轻打荷叶,似微风拂过芭蕉。

………………

而在吴江村的水车西南不到百里处,数十少年气喘吁吁地赶着路。为首的乃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白衣青衫,步履从容,不觉快慢,却始终走在前列,黑发披散至肩,随步伐逸动,身形潇洒。双目轻柔,眉间有不羁之意,两袖飘摆,胸中蕴浩然之气,背负木质书匣,一派书生壮志,万里行路,天下抱负在掌握。

此时天已大亮,青年环顾四周青山,朗声道:“前方不远有一临江小村,物产颇丰,今日不用再露宿山林了。”顿时队伍中的少年们纷纷喜上眉梢,少不了交头接耳一阵。

“春暖日煦,正当咏怀。”青年独自吟道:

“问仙山何处有?足下不休,目光尽头。

问人间逍遥否?茶马诗酒,仙人避走。”

吴江村,渊罗境内的一座小村庄,开始了一段不平凡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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