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依岛(2 / 2)

里斯听完站起来道:“傻孩子,你们没有给族里添任何麻烦,相反,族里每一个人都感谢你们娘俩,尤其是你,这些年来你对大海独特的预判能力为我们施布族大大地减轻了海上事故。你没看到吗,预后司司仪默多爷爷都快要失业了。哈哈哈哈。”

“是呀小子。”预后司司仪默多应声和道:“爷爷做了三十年的预后司,看遍了多少大风大浪,你的出现呀,是我们整个施布族的幸运。族人们虽然没有能够找到你父亲的遗体,但我相信,此时此时不论他在哪里,都会含笑九泉。”

三耳抬起头看了一眼默多,似有话想说,有话想问,却又不知该问何事,从何问起,便怯了下去。

里斯看在眼里,亦情有所动。转头故作轻松地看着西姑道:“西姑妹妹,上周科多爸爸怀集兄弟打回来的大龙趸,你分完留一份给三耳和米哒婶子,再留一份给科多和怀集家,这大龙趸是怀集兄弟捕的,而且科多那孩子个头太小,需要营养。”

西姑连连点头赞同,朝三耳说道:“大侄子,一会儿过了午后,我从食配司取肉来,到时候你替我走一趟科多家,他家在海边,离这儿太远,我事忙没办法亲自送去。”

三耳知道龙趸是岛上最上等的食材,几年都吃不上一次,按照以往,是万万不敢答应的,但如此情形之下,却又觉得拒绝是更难办的事情,于是只好点头答应。

里斯则把这当成是三耳成长过程中的重要时刻,也满意看到他的成长和领悟,起身摸了摸三耳的头,笑道:“好了,回去跟你妈妈说,这是我们整个岛对家里的小小心意,让她不可拒绝,更不能送回。换了大凳子之后,你便是大男子汉了,这也是我送给你的庆祝礼。”

三耳点点头,里斯见他似有所悟,便转头请大伙散会而去。

这时正是午后,三耳吃过午饭,西姑送来了两份龙趸肉,也跟三耳妈妈大略地说了上午的事由,本来就听三耳细说了过程,再听西姑一遍描述,三耳妈妈便不好说什么,只不停地感谢族里的关怀。

虽然三耳的母亲也知道这些年三耳对大海的预测为施布族防范了许多海上事故,但她从来不因此觉得自己一家应该受到优待。对她来说,三耳能在六岁便进入议事会,这已经是对她们最好的回报了,施布族并不需要为她们做更多。

正因此,三耳平时便非常害怕族人的任何赠与。这次见妈妈接受族长送的鱼肉,心里便十分开心,因为在他的心里,别人的赠与又何尝不是一种鼓励。

三耳想着,便又更开心了,一开心,他便更想找他的好朋友科多玩了。于是他提上另外份的龙趸肉,跟妈妈道了个别,便直奔科多家而去。

来到科多家门口,三耳见科多又一个人在院子里玩龙吸珠的游戏,童心一发,想着要捉弄捉弄他的好朋友。

只见他从科多身后一跃,手中长鞭向着科多面前抽去。科多虽然与三耳同龄,但身子却矮了一截,再加上三耳又来得出其不意,一分神手上的鞭子劲一松,鞭子上的织球差点掉到地方,说时迟那时快,科多往后一错,既避开了三耳,也顺势扯直了手上的鞭藤,再一抖腕,一个回手,鞭藤由直转弯旋了一个圈,把正在下落的织球分毫不差地接在了旋圈的中央。

这一转化,科多算是勉强保住了织球,但三耳也不是等闲之辈,未等科多完全控制住球,手腕一抖,扬起上鞭,接着由下而上一个长龙吞舌,鞭尾一扬,鞭头一顶,把球向空中顶出三米,鞭身一曲一弹,把科多的鞭子压了下去。

二人玩的这个游戏,叫“龙吸珠”,所谓“龙”其实指的是一条两米长的绳子,这绳子虽然长度有要求,材质却没有规定,可以是藤蔓编的,也可以是麻绳,或是特殊的树皮,动物皮囊,只要柔软耐用都可以,具体选用什么材料由玩家自己选定,再从鞭尾处置一铁珠,或镶或裹,使发力更易操控,这样鞭子就算成了。而“珠”则是一个两拳大小的空心球。通常先用竹藤编出骨架,再用动物皮革裹制,以针线缝合。孩子们玩的时候也可以简单地用竹子或藤蔓编制,不需要精致的外皮。

规则也简单,玩的时候球和鞭的任何部位都不可以落地,鞭若落地,判失一分,球若落地,谁最后触球判失一分。可以两人或多人散战,也可多人分队而战。约定分数,先至者胜。其余再无规则,若是鞭子打到对方,算是本事,被对方鞭子打到,规则允许,哪怕明着吃亏,也不能抱怨。所以凡事往往规则越简单,操作起艰难。

但这项有些残酷的运动水依岛上却人人都会。因为施布族祖先曾定下规矩,但凡施布族的孩子,不论男女,三岁以上,人人都必须学会龙吸珠。

水依岛上虽虽人人会龙吸珠,但科多和三耳绝对是同龄人中的顶尖好手。这会儿两人各出变招,织球一会儿上下跳跃,一会儿左右横飞,而二人舞动手中长鞭或是直鞭取珠,或是曲绳迎球,人随鞭动,上下翻飞,矫健异常。

“珠弃!”忽听“咣铛”一声,织球掉落在地。

“你最后触的球。”

“明明是你最后挑的球,我鞭没碰着。”

“唉你这是耍赖,我鞭是要挑球,但最后碰的是你的鞭子,没碰到球。”

“不算不算,太快了我没看清楚,再来,一球定胜负。”

“一会儿再玩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三耳把鞭子收到裤腰上,转身拿起放在石垛背后的银盘,里面白晃晃地装着好几斤鱼肉。

“龙趸?”科多两眼放光,他几年前吃过这种鱼肉,现在还记得它的鲜味。

三耳不住地点头,眼睛瞪得大大,嘴角一咧,露出只有少年间才有的笑容,天真烂漫。

“你小子哪里弄的这么好的东西。”科多一掌实实地拍在三耳背上,像是肯定,又像是质问。

“放心吧,族长奖励给你们家的,我家也有,西姑说路远,让我给你送来。”

“族长为啥奖励我们家?”科多还是不信。

“你爸都连续领船好几个星期了,多吃点龙趸不过份吧?”

“那也是。”听三耳提起父亲,科多霎时满脸自豪。

“你陪我再玩会儿龙吸珠吧。我爸说回来要检验检验我。”科多转头已经拿起了织球。

“那就看鞭。”三耳不知何时也已经提鞭在手,这时已经一个湖中取月扬鞭杀到。科多早有准备,把球一抛,身子往左一跃,右手的鞭子已经迎头打出,两人长鞭相接,酣战起来。

转眼过去三个小时,二人一球难分,又斗一球,比分紧紧咬住,实在难分胜负。

这时天已渐黑,二人却越斗越快,方寸腾挪之间,用眼是全然看不到对方鞭子的,只能靠直觉和技巧趋利避害。

突然间“啪”的一声,一条鞭子重重地打在一人身上,还未定神,“咣铛”双是一声,原来两人斗得入神,忘了三耳放在地上的银盆,斗到近前,科多挥鞭正要稳住织球,三耳一鞭劈来,科多往边上一闪,落点正是旁边的银盆,等他发现,夹合的两腿只好在空中临时岔开,这本来就是卸力,动作一变,三耳的鞭子已经赶到,三耳看在眼里,哪来得及收鞭,正正绞住了科多的左脚,虚力碰上硬鞭,科多一个劈叉一屁股重重地坐住了银盆。

三耳见科多的窘迫样,一面想笑,一面又道不好:这鱼肉不会被坐成了泥花吧?

“鱼!”三耳不禁喊了出来,好兄弟往往就是这样,非到真正危急关头,对方的死活是全然不会顾的。

“鱼你的蛋蛋,你觉得这鱼还能吃吗。”

“起码也给你的蛋蛋吃了。”

“去你的。”三耳扶起科多,二人大笑。

“算你赢了。”三耳总有点不好意思。

“不算我赢,重打。”科多回应到。

“你是傻子吧,你膝盖都磕破了,我不打了。先进屋看看。”原来刚刚这一下不但是个劈叉,三耳的鞭子外力过猛,绞着科多的脚踝一扯,科多落地全然无法着力,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万幸这只是一片沙场,只是磕掉了点皮。

“我没事。”

“都流血了还没事。”

“膝盖出一点血不是很正常么,而且我一点都不痛。我爸没几天就回来了。”

“你爸让你勤练,没跟你说受了伤还要接着练啊。”

“他没说。”科多摇摇头,话锋一转,提高嗓门道:“但他也没说受了伤就不可以玩了。”说完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拉着三耳说道,“来吧,再打三分。”

“好吧好吧,我服你了......”

两人正把球抛向空中,抬头忽地看见远海处似有一节浓烟,再转头环顾,还有三四处浓烟从不同的地方升起。三耳觉得甚是奇怪,但这会儿什么也没说,二人一个眼神,仍下鞭子拼命往族宫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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