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宫中秘事02(1 / 2)

池徽善通音律歌舞编排,是一品军候的独生子,不会舞刀弄剑,天生只爱诗词歌赋风花雪月,书生得很。

曾经君侯想培养他,什么扎马步,操练,学练武艺啊,决定样样给他来一遍。可是池徽啊……没一样承受得住,还弄了个伤筋动骨,整整躺在床上一百天。三四个月后,只要君侯气势汹汹拉出去继续练,他吓得又躺在床上一个月。

如此一来,军侯打也打不得,拉也拉不得,骂也骂不得。日子久了,意识到自己儿子对武艺实在没天赋,就不再强求了,只要开心成长就行。

池徽这个人书会读几本,文采一般般,动不动就要赋诗一首,什么“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而他曾经所做诗词歌赋都得到过皇帝的赞赏,几场宴会重要歌舞皆由他编排,风格新颖赏心悦目。就比如说他之前编排的掌上舞,风情天下的雅夫人一跳那可是名惊四座啊。从此以后,池徽更得魏帝器重,下旨让他安排三个月后中秋夜宴的歌舞。

所以池徽此刻正在朗月阁弹琵琶试音。

“铮……铮铮……”

清脆圆润的三声弹过,在空中荡漾一道淡淡青绿色的气浪,随着声音渐渐消失,飘渺气浪慢慢隐去。

“铮……”

这声有些低沉,气浪缓缓落在他膝盖处又消散了。

“啪啪啪。”

门外有人三击掌。

池徽睁眼一看,依靠在门外的正是虞欢庭,从黛青色的腰带来看,他梳洗过,只不过穿的还是一身白,更显得面色苍白。

池徽不由自主一笑,放下琵琶,招呼道:“听说敏妃让你今晚就要抓住妖物,你不好好休息,晚上怎么有精神?”边说边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清酒放在小坑桌上。

虞欢庭放下背上的箭筒和弓,盘腿坐上去,先是呷了口细细品味一番,再悠悠一扬眉,舒出一口酒气,“这不打紧。”

池徽跟着喝了一口,“今天可射中了?”

他淡淡一挑眉,“怎么,你没瞧见?”

“咳,你以为我是你啊,哪看得见那种东西。”

“射中了。”

“啊,逃了吧?今晚还抓得到吗?”

“不会出魏宫的。”

“这么有自信,看来我是白担心了。”池徽抱起琵琶再次试音,刚上手弹了两下,虞欢庭视线随意一投,落在琵琶上目光一滞,半垂眸瞅着杯中酒,状似无意地问:“这可是好琵琶,你这又是去哪里寻来的宝贝。”

池徽嘿嘿一笑,又弹奏着,确定几个音没问题后,才回:“你猜猜。”

“猜不着。”

池徽忽然靠近,神秘兮兮的,一脸得意地对他笑,轻轻地说:“这可是雅夫人的宝物,之前我替她谱了一曲歌舞博得圣心,这是她送我的,听说还是前朝昭华公主最心爱的乐器呢。”

“哦。”

“这琵琶用了千年老红木,你看看这象贝,还有这花纹,当真是精巧别致。”他摩挲着,就好似摸着心爱女子的肌肤,那样地温柔小心。手指所到之处,皆是名贵。最后,他兴奋地指着琵琶一处,一定要给虞欢庭看,“看看,还有昭华的名号。”

昭华二字,朱砂填染,端秀清雅。

虞欢庭瞥了一眼,极是敷衍,而后斜斜靠在软垫上,右膝曲起,一只手臂搭在膝盖上,闭合双目,似乎有疲惫之态,“小池,弹个曲子。”

池徽一收刚才的欣喜,微微不满,“明明我比你大,别加个小字。要听曲子就好好说,你这样我才不弹呢。”

虞欢庭闭目养神,淡淡一笑,“阿徽,弹个曲子。”

池徽终于满意,抱起琵琶双手一搭,一道清脆悦耳的音符好似化作汩汩清泉往外冒,潺潺流入虞欢庭的耳里……

一曲罢。

虞欢庭呼吸渐渐沉稳绵长,面容安静。

池徽不再试音,而是默默思索着中秋夜宴的舞蹈编排。自从雅夫人一支掌上舞名动天下后,后宫那些备受冷落的后宫嫔妃纷纷找上他,请求一定要安排一支。

这可着实为难,池徽向来心软,原本答应了一个,结果后面就拒绝不了了,一窝蜂全找他帮忙。

思考了半天,脑子里只剩下各位夫人喋喋不休的声音,啊,真是太烦人了!

池徽哀叹一声,不想这一声叹息把熟睡的虞欢庭惊醒。

虞欢庭睁开双眼,微微闭目养神片刻,坐直身子,嗓音发涩,“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池徽回:“知晓你睡眠浅,可没想到这么浅,我不过就是叹一口气你就醒了。”

虞欢庭倒了杯茶水咽下去,嗓音恢复之前的清冷,“多年的习惯,改不了。”

“我说你这浅眠的毛病要不要找大夫开开药,不是在宫里嘛,你也顺便去御药房随便找个太医看看不就行了。”池徽真真假假说着关心话,尤其最后一句还十分嫌弃。

虞欢庭并未回答,而是取了身后的赤金箭,用手帕轻轻擦拭着。他忽然说:“今天射过去的箭头是紫色的,看来皇宫里有人养妖物,还挺出乎意料。”

池徽好奇心起,微倾身子朝着他,“公武以大哥说那东西一到晚上就出现,可并没有伤害过人,也许只是不小心落入皇宫。”

“皇宫是天子所在之地,不会有妖物敢靠近这里,既然妖物存在,就说明是有人故意养的。你想想普通的太监宫女谁有这个本事把一个妖物养在身边?”

池徽明白话里意思,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宫里说不准有些不受宠的妃子……”

“大胆!”池徽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吐出的语气还是十分冷酷,“可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少不了拔舌之痛。”

虞欢庭嘴角一扯,眸子盯向他,“不是你引我说出来的吗?”

池徽一愣,反驳道:“我可没有!”

“好了,不说这事了。”虞欢庭有意不谈此话题,随意开腔,“你刚刚叹的什么气,难不成有什么心烦之事,说出来听听,也让我乐呵乐呵。”

池徽苦着脸,又叹息一声,“三月后不就是中秋夜宴嘛!你也知道最近找我的嫔妃有些多,都希望我给她们安排歌舞,可最多开头和结尾可以安排,再多的实在没办法了。”

“嗯,然后呢?就为了这事叹气。”

“不仅仅如此,最近刚得新宠的殷美人的父亲,殷丞相趁我不在,偷偷来我府上塞了一大箱金子,等我想送回去时,丞相府就是不让进去,东西根本送不回。你说说这能怎么办,还不就得在开头或结尾给她女儿安排上一支嘛!”

“哦,那你就安排嘛。”

说到这里,池徽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十分悠长,仰天无奈道:“关键是这事不知被谁捅露出去,什么刘嫔王嫔,张美人李美人也学着这法子给我送了不少东西。都还不回去,你说说能不愁嘛!”

“其实这事儿也简单。”虞欢庭左肘撑在小坑桌上,慢条斯理地说出这样一番话,目光冷清清的,“你何不把这事弄大呢,让魏帝知道后宫所作所为,由他出面斥责,这事不就迎难而解了嘛。”

池徽瞅着他,“可是陛下日理万机,哪里会知晓我这样的事。”

“今晚就让他知道,好不好啊。”他低低笑着,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讥诮,手上正把玩原本放在小坑桌上的埙。

池徽脸色一变,紧张凝视他,“你要做什么?要有些分寸,千万别做出什么傻事来。”

“知道。”

“还有,对陛下尊敬点,注意刚才你的言辞。”

“好。”

虞欢庭敷衍一句,目光无意间落在昭华琵琶上。

……

入夜微凉,金陵城还在四月份已是大热天,更何况五月份,可不管白天有多热,一到晚上便是一阵清凉。

虞欢庭平常的职责是在入夜后巡视整个皇宫,保卫皇室,不过后宫没怎么去过,规定外臣不得擅闯。

说是这么说……

遥遥幕色,一月带三星。

此刻他正站在后宫玉梨殿琉璃瓦上,身负箭筒,手持金弓。

今日魏帝并没来玉梨殿,而是去了殷美人碎玉轩。如此一来更好,他也好大展拳脚,不然被魏帝知晓又得解释,实在麻烦。

月色微凉,他静静坐在屋檐上,一脸淡漠望着前方,整个人半晌都没动过,看起来像是一座雕塑。不过,他的耳朵却时刻注意动静,微微动着,细心听周围一切响动。

有风吹过长廊的声音,轻柔缓慢,再徐徐穿过柔软树梢落在洁白花瓣上,花瓣上方并不安静,正有一只小虫扑闪翅膀低低盘绕:等虫落在花上时,那一瓣恰好从枝叶上凋落,那柔柔的风正吹来,一起带着花瓣小虫飘进水中:隐藏在荷叶间的青蛙忽然伸出舌头捕捉小虫,发出“呱呱”两声……风儿将声音悄然带起落入他耳中,真是夜凉如水啊。

虞欢庭思量着那东西只在白天出现一瞬,晚上到底藏哪儿倒是没定论。

手中赤金箭闪耀微弱光辉,时刻等待主人的命令,他摩挲着,像是抚摸宠物一般。

终于,静静的夜里,他听到一声极轻的嗤笑,好似梦呓一般,轻如恍闻。

警惕地站起来,顺着刚才的声音锁定方向,那是殷美人的碎玉轩!今晚魏帝宿在那儿,看来此事还是会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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