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医生崔东（2 / 2）

好不容易有了片刻空闲，崔东快步向厕所走去，路过抢救室，看里面吵吵嚷嚷哭天喊地，想来又是哪一个病人不行了。这是急诊科的常态，每天都会有危重猝死的病人来此，但抢救成功的案例少之又少。

刚从厕所里出来，便听见一个男青年大声地吵嚷：“外科大夫呢？外科大夫哪里去了？人快要死了！怎么不见大夫！”

崔东一路小跑，却见那位快要死了的病人只是胳膊划伤，流点血罢了，其跟随的同伴有四个人，个个都是纹龙画虎的，一看就不是善辈。崔东强忍着怒气，阴沉着脸，给病人做了初步检查，开了张拍x片的单子，病人喝了点酒，对崔东的服务态度很不满意，对崔东开的检查项目更是怀疑，按他的意思，只是简单的把伤口缝合，根本不需要做这做那样的检查。

“你什么意思，我只是胳膊上破了口子，缝上就是了，有必要拍那个什么鸟片子吗？”

“你听我给你解释，你胳膊破口子之前有过猛烈的撞击，我们得排除骨折的可能，不然，只是简单缝合，会留下隐患。”

“我不拍片子，给我缝上就行了，快点！别婆婆妈妈的！”

“那不行！你来这里看病，必须要听从医生的安排！不然就去别家医院吧！”

崔东怒极，再也忍不下去了，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从医以来，虽然不愉快的事情常常发生，但还从没象现在这样被人家侮辱。

“你说什么？再说一句！信不信我马上揍你！”病人从板凳上站起来，身高有一米九，身体强壮的象个牛犊子，瘦弱的崔东怕是连人家一个小指头也挡不住。

崔东站起来，冷笑一声，向门外大喊：“保安！保安！有人闹事！”

保安还没有来，崔东已经遭殃，病人用他完好无损的左手，紧紧抓住崔东的衣领，用力一推，崔东踉跄退了几步，身子没站稳，一屁股坐到地上。保安老李从外面跑进来，看见这阵势，一个保安是绝对震不住的，连忙打电话叫人。半分钟后，外面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半个医院的保安都跑向急诊科，这些保安虽然年龄上偏大，但架不住人多，而且手里都拿了橡胶棍辣椒水等装备，把急诊科层层围住。

保安队长老朱最后赶来，他分开众人，走进急诊室，此时崔东仍坐在地上没起来，心里委屈得很，如果不是顾虑男人的尊严问题，他怕是早就呜呜地哭了。

“谁闹事呢？崔大夫，你没事吧。”

“就是这几个人，把我打了，快报警抓他们。”

那个破手的病人和四个同伴，一看情况不对头，不看病了，也不耍狠了，互相递个眼神，一起向门口退去。门口的保安也无意拦他们，保安们都明白，对于这些蛮横的医闹人员，他们又能怎样呢？他们只是保安，没有执法权，更何况，如果矛盾进一步激化，这些混蛋们会把目标转向保安，谁强出头谁倒霉，这样的事件已发生过很多次，所以，现在的保安们都吸取了教训，遇事人多起起哄，如果是真刀实枪，是没有人愿意上的，把保安打伤了，保安自己吃亏，在家养伤连工资都没有，别说赔偿之类的事情了。如果把病人一方打伤了，事情更不好办，医院会把过错全部推向保安，甚至会把首当其冲的保安开掉。

“崔大夫，他们跑了，还报警吗？”朱队长把崔东从地上拉起来，看着眼角含泪的崔东，朱队长忍住笑。作为一名在医院工作了十几年的老保安，经历了太多的医闹事件，而眼前的这一桩根本不值一提。

“算了吧，我也没什么事。”崔东长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先把一肚子悲情苦水咽下去，谁让自己选择医生这个行业呢？没有尊严，没有意义，没有出息，唯一的好处是工资高一点。好了，看在一个病人至少有五元提成的好处上，工作还得继续下去，去他妈的白衣天使，去他妈的为人民服务，大家都是为了生活为了钞票而已。

“好吧，我现在看的不是病人，看的是钞票。”崔东心中对自己说，再看那些病人，他心中没有怜悯，没有悲喜，也没有恼怒，他看到的只是一个个病人检查治疗一番后会给他带来多少收益，每经历一次医闹，每被病人喝斥一次，都会让医者们的心慢慢变得冷硬，让他厌恶这个高尚的职业，甚至是厌恶每一个求诊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