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物会失去?(1 / 2)

也许是因为知道满月与血祭即将来临,尼科尔先生的语气稍显急迫。他告知我他已和白鸽塔的神官说好,在两个月后才会动手剪除那丛紫色月季。我看到他的眼中流出眼泪,最终也没能说上几句话就被赶走了。

此时月上中天。新月是夜幕的创口,月光则是血液。随着时节的变换,月亮慢慢由亏转盈,我做出判断:再过不到一周时间,它的面相就要变化。我的余光瞥到暗处中似乎有一个人影,正观察着修道院的设施。

他似乎动了一动。

考虑到此时是多事之秋,督察所派个人过来看一眼情况也不算说不过去,我懒得动脑子,直接走了过去。对方的面孔在夜色下渐渐明晰,那是一个青年男性,眼神里带着一些无辜的清澈,看起来就像是来办案子的督察。

我礼貌地向对方打了个招呼。

对方看起来有些尴尬,直到一分钟之后,我们还是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于是我直接了当地说:“您是来找这所福利院的院长的吗?他很快就要搬走了,如果有什么急事的话,我可以帮您问问他。”

那名疑似督查的男子看起来就像是第一次采风的记者,他居然拿出了一本纸质小本子:“我是来调查……呃,您最近有没有听到一些奇怪的传闻?”

嗯?

我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您是指?”

他抓了抓头发:“一般来讲的话,就是某人突然失踪,返老还童,或者某位独居者家里突然传来打斗的声音……诸如此类。”

我脸上的表情愈发茫然,疑问已然凝成实质:“所以这和这所孤儿院有什么关系?”

他又抓了抓头发,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礼貌笑容:“呃……所以我想……打扰了。”

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我目送着对方的身影犹如兔子一般在我的视野里快速消失,心想:“督察所不会指望着这号人物能调查明白各地领主的一屁股烂债吧?”

但督察所的业绩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这位仁兄早已经被人盯上了,我明天就会在某条河道上看见他的尸体。只能说,秘密结社是这样的,不爽不要查。

尼科尔先生告诉过我,掌握真正技术的学者们向来和督察所相安无事,但经常与秘密结社狼狈为奸;学徒们则选择通过仪式召唤灵体杀人。督察所对于某些常识压得很死,即使工作了几年的老督察也不会告诉他们有关于此的半个字。如果督察没有相关的经历,还去追查一名学者或是学徒,多半会很快死亡,不过,如果他们在这个过程中听闻了一言半语,他们也非常有可能会叛逃,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我对督察所和秘密结社都不感兴趣,只希望他们不要来追杀我。我现在仍能想起关于黑暗、树根与梦的故事,这故事警告我神明从未远离过这个世界,而且也不应当把性命托付于他们中某些道德水平底下之辈,虽然神明本来就谈不上什么道德。

我尚且还在福利院的门口踟蹰,尼科尔先生却已经来到我的面前。他的眼眶有些发红。尼科尔先生对新月的信仰如同他对那丛紫色月季的喜爱一样强烈,而如今他将逃亡,月季也将离去。

他告诉我,他托科尔顿先生给我送去了一些零花钱,就在今天中午。但我那时已经离开,也许钱被放在了桌子上,今天晚上可以回去看一看。他马上就要走了,趁着今夜,趁着新月,这或许能让他更安全一些。人对神明的敬畏绝不是没有道理,或者换一个词,恐惧。

他郑重地嘱咐我,保持谨慎。他又压低声音和我提起那位位于静水之底,满月之缘的神明。新月可以指为神名,但满月不可如此:按照魔法师的说法,当珍珠成为神明时,月亮早已消逝。满月不是她的谜底,唯有夜幕中的珍珠为其本名,又可称,海之巫女。因此,有些事物,珍珠只能刻意为之,也因此,如今的人们格外小心这位神明。神明殊无道德,但有明隐强弱之分。

我深深地拥抱了他。也许今夜的新月过后,我们便不会再见面了。

一夜无梦,这是新月的仁慈。但我总觉得我似乎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我望着尼科尔先生离开了这座城市,驶向黑暗,去向未往的远方。

我近来头一次感到无所事事。去正在上课的教学楼外晃荡是个不错的体验,或者干脆蹭课。我这么想着,眼睛半睁半闭,打开房门,不想看到昨天夜里偶遇的那位督察正靠在房门对面的窗户旁边吹风,还惬意地整理他的发型。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