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盼春啊！迎春啊！（2 / 2）

小王朝看着无趣，就又回到炕里摇着拨浪鼓自娱自乐。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家里的拨浪鼓声就没断过。

一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了，一大早起来，兰香就熬了一碗浆糊，永福和父亲王贵田就负责贴对联，贴挂钱，贴门神，贴对联是有讲究的要在中午之前贴完，还要抢个早，预示着一年吉祥如意，财源广进。

门神贴上们，大鬼小鬼进不来，福字贴上墙，财神迎进门，出门见喜贴出来，一年一顺百顺，还有肥猪满圈，金鸡满架，井水长流，车行万里，出入平安等等都是老辈子人留下来的瑰宝。

现在有些已经很少看见了，就比方说鞭炮和烟花，现在绝大部分地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过年啊那是一片寂静，除了全家人吃顿年夜饭，有爱好的打打麻将，没这习惯的就是看春晚了，说起这春晚啊！自从春晚走商业化，每年受老百姓喜欢的节目是越来越少了，什么我要上春晚，春晚等你来，说到底哪个节目背后的赞助商多，哪个节目给春晚的赞助多，他就是好节目。还有春晚封杀这人，封杀那类节目，这是近几年最流行的搏来品，也是中国与世界接轨，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认识世界的产物，流逝的和遗忘的，也许在后世子孙时永远消融的东西，只能在文书古籍中寻觅到的那才是当今人的罪恶的行为所在。

那时的永福，兰香，不会想到，几十年后，天还是那片天空，人确永远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此时，兰香正和婆婆石玉英和着面，蒸馒头，出锅的馒头还要点五个田字红点。永福和王贵田已经贴完对联，永福到院子里劈木头，年三十好用，老头坐在炕上，看着小孙子玩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三十早上起来，全家人不管是新旧都换上了新鲜干净的衣服，红裤头，红袜子，小王朝穿的是爷爷前段时间给他买的，一身新鲜的行头。

男人收拾屋外的卫生，过年了打扫院子是有讲究的，扫院子要从大门口往里扫，寓意留住财，年年有钱花，归拢平时的杂物，三十晚上迎接财神，灶王爷。

女人们把新编的炕席换上，兰香换上是的，是老公公王贵田秋天时新编制的炕席，这张炕席王贵田编完之后一直挂在仓房的房梁上，老太太石兰英几次都让老头到集上卖了，因为这张炕席材料米子很厚实，老头王贵田很固执，硬是留下来自己家用。

王永福找来一节高粱秫杆做农事运势杆。

农事运势干做法是：找来一节尺许长的高粱秫杆，从中间剖开，在一头儿做好记号。

在秫杆瓤上按大致均等距离依次摁进去代表各个月次的12颗黄豆，再把秫杆合起来用细麻绳细密均匀地缠紧，泡在水缸里。

大年初一早上起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水缸里捞出高粱秫杆，仔细观察黄豆的变化情况。

在这些所处环境相同的黄豆，居然会有不同的变化：有的已经在豆瓣间露出针尖样的嫩芽儿，有的膨胀得老大，有的略有膨胀，还有的依旧像刚放进去一样干燥如初。

老辈人根据每颗黄豆的变化情况和其所代表的月次，大致推算出哪个月次雨水充沛，哪个月次天气干旱，有目的地安排农事。

王永福拿来一节秫杆，给正坐在炕沿上抽烟的父亲王贵田端详，老头点点头，王永福三下五除二，把这节运势棒绑的个结实后放到灶台旁。晚上往水缸里一扔，完活。

老头王贵田正抽着烟，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把没抽完的烟袋锅在炕沿边磕了磕，然后出门，不多时又回来，不知在哪里寻觅一个铁皮喂得罗进来，装满水又出去。片刻之后又进屋，嘴角边漏出一丝微笑。正在做团圆饭的兰香不知，老公公出出进进忙些什么。

老爷子刚进屋，一拍脑袋又想起什么，叫上正在哄王朝玩的永福，骑上自行车驮着自己出了村子一溜烟似的往镇上赶。

等团圆饭做好，爷俩也正好回来，老爷子兴奋的像个孩子，手里提着一盏儿童版的八角红灯笼。进屋就拿到孙子身边，小王朝正在屋里炕上把弄着什么，一看是奶奶石玉英不知在哪找的口袋，还有几个噶了哈，这是小王朝姑姑在家当姑娘时的标配。

看到爷爷手上的八角灯笼，兴奋的扑到爷爷怀里，抢过手里的灯笼，就在火炕上像一匹脱缰的小野马到处乱窜。

说话间，兰香和婆婆把团圆饭收拾妥当，实际道菜，荤素各占一半，清蒸猪肉，这是老爷子王贵田喜欢吃的，红烧鲤鱼这是兰香爱吃的，蘑菇炖鸡肉这是老太太爱吃点，鹅肉炖土豆这是永福的爱口，还有黄花菜肉片，黑木耳炒鸡蛋，等等十几道菜，这样的团圆饭在这个生活本不富裕平日里粗茶淡饭的家庭，还是比较辣眼睛的，放到几十年后的今天也是很有面儿的。

吃过团圆饭，兰香就开始准备年夜饭，年夜饭通常是饺子，寓意娇子之意。那时候饺子馅大多都是酸菜肉里。尤其是八零年代的东北农村过年的饺子都是酸菜肉的，不像现在，年夜饭的饺子馅琳琅满目，有大葱肉馅，韭菜鸡蛋，蘑菇肉，牛肉馅等等，比较奇葩的馅也有，驴肉馅，海鲜馅的，还有野菜肉馅的，当今生活好了，平常生活什么馅的饺子都吃的到，哪天米饭吃腻了，勤快的：整点饺子馅，和块面几分钟热腾腾饺子就吃进肚子里，比较懒惰的：到超市卖一袋喜欢的口味拿回来自己煮，还是美滋滋的，那懒惰至极的：啥都不想动手做的，找个便利店，水饺小菜都来了，有的地方十几元一位的水饺自助店，各种小菜，沙拉都有，吃的你解馋，吃完溜干抹净，买完单拍屁股走人，这是懒人的天堂。

那时候想都不敢想，今天的中国普通老百姓幸福指数与那时比真的不知上升了多少数量级了！

兰香在厨房里当当当当，乐此不疲的剁着饺子馅，那时候，一年当中也只有过年几天，能吃几顿饺子，兰香索性把过年这几天都饺子馅都剁完，老太太石玉英和王永福在东屋北边书桌上腾出一块地方，供奉家堂，只见一尺见方的红纸贴在墙上，上面写着正楷欧体毛笔字——家堂，两边是用隶书写的对联，上联是：人丁兴旺出贤良。下联是：财源滚滚聚我家，横批：人才辈出，这是只读了半年私塾的老头王贵田写的，字体倾尽有力。

四双红筷子，靠着红纸整齐的立在，前面是四碗别致的贡品，一碗是白菜心，一碗是几根粉条子捆成捆，一头在油锅炸开花，顾名粉花，一盘炸鱼，一盘猪肉片。在前面是两摞每摞五个点了红点的馒头，在前面是两个铜制的烛台，烛台上已经个放一根未点燃的红蜡烛，中间是二大碗做的香炉。

此时，永福正在把点着的香，往香碗里插，老太太跪在家堂前，嘴里嘀咕着什么，永福手里拿着一根点着的香，另一只手拿着几个二踢脚，走到火炕前对着在炕上玩着正欢的小王朝说：“儿子堵上耳朵爸爸吃去放鞭炮了。”，小王朝似乎明白爸爸说的话，扔下手中的玩意，小手紧紧的捂着自己耳朵，在一旁坐着的老头王贵田乐呵呵的看着孙子，憨态可掬的动作。永福出门不一会叮……咚……，震耳玉玲的响了起来，这声音传染，接着左邻右舍也想起爆竹声，在之后村子边，然后是更远的村子。

天色渐渐黑了，几天前永福挂起的红灯笼，也点亮了。王贵田领着穿得跟个粽子似的小王朝来到院子，走到一块圆滚滚发亮的冰跟前，小家伙指着吱呀着，永福也看了半天，原来是白天老头用喂得罗冻的空心的冰块，里面放着点燃的蜡烛。这是中国最早的冰灯了。

八点刚到，收音机里想起了熟悉的声音。

“各位观众！大家春季好，这里是中央电视台，中国国际广播电视……为您实况转播的春节联欢晚会…………”，接着是马季的声音，姜昆的声音，王景禹声音，刘晓庆的声音，之后很多年，这样的旋律是三十晚上，中国老百姓必备的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