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举(1 / 2)

元庆八年-北朝

“吴大娘,您帮帮忙,我只剩这点铜钱了,今天原是墨年的生辰,我就想要一份槐香糕,实在不够,您给我半份也行,求求您了!”

热闹的街市,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商贩、游人、戏团杂耍,应有尽有,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看得应接不暇。此间吆喝声,唱曲声,游人议论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

事隔数年,北朝已然恢复了当年的繁华,似乎这片太平盛世,祥泰和平的景象一直如此。已经没人在乎,也没人记得盛世之下,掩藏着多少暗流,又有多少人在这捧黄土之上倾洒过诸多血泪。

此时此刻,在这街市的一角,一位妇人正领着一位十一岁少年在苦苦哀求摊主,想购买一份槐香糕点。

吴大娘的摊位摆了十多年,风墨年在时,时常光顾,每次从外地归来都必要去买一份来吃。

看着眼前破衫烂履的母子俩,吴大娘动了恻隐之心,正准备将一份槐香糕交于妇人。

“不能给她!”

“对,凭什么要给她,风墨年当年杀了四大宗师,叛逃了北朝,他们一家都是叛徒,快滚吧。”

“就是,都是叛徒!当年要不是各宗门弟子以命拼杀,死伤参半,怎么会有与大梁的议和,怎么会有现在的日子!居然还舔着脸在这里。”

“要不是朝廷仁慈,你们就算千刀万剐也不能赎罪!”

……

一旁的话语迅速引起了更多人围观,对着这对母子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吴大娘只得收回了糕点,挥手让其离开。

听到众人的非议,邹雨荷莫名的一股心酸,随即泪花不由主地在眼眶打转,想当初墨年为了北朝,为了宗门出征上百次,浴血奋战,九死一生,她任然清晰记得第一次遇到他时,他替自己挡下的那一刀,从此背后就留下了长长的刀疤,那时的风墨年,人人都认为他是国之亭柱,对之信赖有加。

但是五年前,一切都变了。风墨年前去武岳亭主持会议,却爆发了武岳亭之乱,据说御林军众人亲眼看到他斩杀了当时连同风墨年亲信护卫-风易阳在内的所有人。在这之后,朝廷便以叛国罪对风墨年进行通缉。

她宁可相信风墨年死了,也不会相信风墨年会叛逃北朝,丢下他们孤儿寡母,不管不顾。

想到这,邹雨荷支撑多年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俯身搂住风扬泣不成声。

风扬轻拍着娘亲的后背,轻抚着娘亲抽泣而颤抖的身体,语气平和地说道“娘亲,别难过,在乌鸦的世界里,白天鹅本身就有罪,回去吧。”

这些年,所有人都在墨年的离去后对他们恶言相向,横眉冷对。幸而风扬小小年纪就有了超越大人的坚毅,格外坚强懂事,这给了邹雨荷莫大的慰籍。

邹雨荷平复心情,擦拭了脸上的泪水,用力地亲吻了清扬额头,牵着风扬的手离开了摊位。

路人甲:“你们看,宗亭司今年的‘仙举之期’又要来了。”

路人乙:“这位仁兄,这‘仙举之期’是何意,可否指点一二呀。”

回家路上,路过宗亭司张榜的地方,不少人聚集在此,两位路人讨论着一年一次的‘仙举之期’。

路人甲:“哦?这位仁兄是外乡人吧,这所谓的‘仙举之期啊’就是北朝宗亭司为了挑选有资历的人进入宗亭司所设立的一年一度的选拔考核。”

路人丙:“这位仁兄说的对,自从五年前琅山一站,各宗门子弟数量大减,势力也大不如前,为了妥善处理朝廷与宗门关系,在朝廷的主持下,成立了宗亭司,如今的北朝已经没有了宗门林立的局面,所有练气修仙的人都由宗亭司统一管理。”

路人乙:“原来是这样。”

路人甲:“看仁兄气宇不凡,颇有仙缘,不妨前往一试呢,毕竟这进入宗亭司,就算得上天之骄子,那可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是光宗耀祖之事呀。”

……

风扬突然停驻在原地,注视着一边的张榜信息:

承资求道,叩问仙缘;

匡世济民,天下大同。

特定于七月十五举办今年‘仙举’

发迹明珠,壮我北朝。

————宗亭司

雨荷注意到了风扬的举动,心知他的想法,于是向他说道“扬儿,如若下定了决心,你就去吧,你是天启者,万中无一的修仙之资,宗亭司任人唯能,不问出身,不究过往,如若能有幸中举,也算为国出力,为我们家正名,你也有个去处。”

雨荷抬起了风扬长满手茧,粗糙淤黑的右掌,心疼万般:“总不能一辈子就混迹在那个酒馆里当个劳工呀。”

阿娘的话字字敲打着风扬的心门。自从父亲离开之后,阿娘相思成病,抑郁成疾,只能靠做些简单的手工换些闲钱,这些钱尚且不够支付汤药费。

六岁开始风扬便肩挑起了家里的重担,每天清晨都需要去后山捡柴售卖,从午时开始到市口的一家小酒馆里做劳工,端茶倒水,洗碗劈材,搬货上菜,一人干着三个人的活,却拿着不到正常一人的薪水。

其实前些年,他就曾想过要去试考仙举了,只不过风清尚小,阿娘身体又一直不好,他还是相当在意的。

思虑片刻,风扬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拉着母亲离开了闹市。

或许对风扬来说,相对于宗亭司的受人敬仰,众人追捧,母亲和弟弟永远是最珍贵的。在风清还不能很好的照顾自己,照顾母亲之前,他不想也不能离开这个家。

“咳……咳咳……”邹雨荷的喘病又犯了,因为操劳过度,两年前便落下了这个顽疾。

“娘,你坐下休息吧。”风扬搀扶雨荷坐下,随即转向条桌。

桌上供奉着风墨年的牌位。虽然这些年并没有墨年的消息,也不知其是否还健在,但是雨荷宁愿相信他死了,也不想他背负通敌叛国的污名活着。

“扬儿,你替我给你爹把香点上吧,今天是你爹生辰,没买到槐香糕就算了,点上香火也算心意。”

“清儿,清儿……”邹雨荷费力唤着风清的名字,并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兴许又不在家中。

“唉,清儿又出去了,他父亲的生辰也不知道在家给他上柱香。”雨荷无奈的摇了摇头“一直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呀,这让我怎么放心呢。”

风扬洗手焚香,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向母亲说道:“清儿正直刚烈,其性如火,嫉恶如仇,母亲不必为他担忧。”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缔生郁结,如果你父亲的事他不能放下,我怕他难免会受人利用,犯下过错呀。”

“哥,娘,你们回来啦。”

两人正谈论着,风清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两人抬首望去,风清一身尘土,衣衫不整,额头臂膀青一块紫一块,更似有擦伤。

“你又打架了。”雨荷无奈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劝说着风清“我说过多少次了,凡事不要太计较,更不该动手,你就是不听,要是受伤,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风清大步流星来到桌前,端起碗水一饮而尽,转身就坐到凳子上,担起身上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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