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高墙之下（上）（1 / 1）

女孩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擦伤之处都涂满了红药水，此情此景甚是可怜，外婆看到孩子遭罪心里这是即心疼又紧张，她用温水拧了毛巾给女孩擦拭着身体，一刻没忍住哭出了声，这个女孩对外婆来说就是心头肉，她名叫郑若兮。

郑若兮一出生本不姓郑，原姓秦，七岁后因为家庭矛盾改的姓，随娘家姓郑。

外婆安顿好若兮后，独自回到房间抹眼泪，为女儿和孙女此生的境遇而叹息，也为这个不配做父亲的老秦而怒火中烧。第二天，若兮醒来，外婆给她做了最爱的皮蛋瘦肉粥，她细问若兮为何会去雅山，为何还会摔下山。若兮告诉外婆自己是被她们骗去雅山的，她并没有摔倒，是被人从山上推下来的。外婆追问推她的人是不是秦璐，若兮默不作声，正在此时，有人敲门，外婆问是谁，只见外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我是派出所的民警，倪大海！”

秦璐是若兮继母的女儿，比若兮大五岁，其实她并非老秦的亲骨肉。

外婆将倪警官请进了屋，倒了杯水，倪大海说明了来由，外婆就开始详述了家事。因为难产大出血，郑若兮自幼便没了母亲，父亲重组了新的家庭，继母和父亲是一个单位的，父亲是第二纺织厂的会计，继母是车间的纺织女工。继母离过婚，带有一个女儿，名叫周璐，嫁给老秦之后，就改成了秦璐。

若兮出生后到两岁半左右，都是外婆在照看，后来因为要上纺织厂子弟幼儿园，老秦这才接走了若兮，在继母看来，本来美满的三口之家，现在多了若兮这颗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若兮因生活所迫，从小最为懂事，从不给外婆惹麻烦，但是回到这个家里却度日如年，活得十分艰辛、十分小心。父亲在或不在家时，继母对若兮判若两人，每次继母搓麻将输了钱，和人闹别扭了，和老秦拌了嘴，回来就拿两三岁若兮撒气，平时也会动不动一顿毒打，工友三婶看不下去，常常打抱不平。

说到这里外婆又一次潸然泪下，倪警官再次劝慰一番。

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个秦璐也绝非善茬，尝尝虐待妹妹，若兮哭得越惨，她笑得越开心。继母得知不但不指责，反而跟着起哄叫好，骂若兮是克星，来到这个世界就是索命的。

难道若兮的父亲真的不知道吗？不，这决无可能，只是“妻管严”闭口藏舌做孬种罢了，很多人不理解，毕竟对老秦来说，若兮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是实际上老秦在做父亲这件事上是很不合格，甚至可以说冷血，枉为人父。这些事父亲能容忍，外婆可没办法容忍，所以在若兮七岁的时候，一次继母用烧红的煤炉钩打在了若兮的大腿上，被邻居三婶看见，急忙打了电话给外婆。外婆得知后火冒三丈，这才集结了家中的青壮年，若兮的舅舅、舅妈、姨父、姨妈、表哥、表姐，甚至邻家的小伙子，一同杀到秦家，一起把若兮抢了回来，通过当时街道出面调解，若兮之后都和外婆在一起生活。

倪大海猛拍桌子：“这还算人吗？太不像话了！”外婆想想还是气不打一处来，独自又去派出所报案，去纺织厂向厂领导反应情况和哭诉。厂领导得知后觉得若兮这孩子可怜，强行要求老秦当面赔礼道歉，祈求亲家谅解，而继母也因为此事被工厂警告处分。这起虐童事件在当时的纺织厂及整个街道都闹得沸沸扬扬，毕竟是个几百号人的知名国企，工友难免对老秦和她老婆人品有看法。有的为老秦叫屈，表示这么好的人怎么娶了这么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有的表示发生这种事情，当爹的最不是玩意儿，换成自己女儿还能受欺负；有的借题发挥，表达了对还是原配好，二婚遗留问题多的看法……

这么多年来，其实老秦也没到外婆家看过若兮几次，去了也只被推出来的份，有时去丢了点钱就走了，外婆通常是追出去把他买的礼品和钱都丢到门外。外婆是有骨气的，丢出去的东西从不捡回。足见这些积累的伤痕是无法修复的，两家似有不共戴天之仇深。要说不来往就不来往呗，怎么又扯上关系了呢。原来今年若兮小学毕业，外婆家附近没有好的中学，最近的也得五里开外，校风也不太好。考虑到若兮的未来，她勉强同意了老秦的建议，让若兮回去上好一点的中学，虽然嘴上答应，心里还是不放心。

老秦觉得事情总要过去，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可能大家都已看得通透，若兮总是不回去生活，两个家庭都不像样，家还是要和和睦睦得才对。所以这一次暑假，老秦把若兮接回家适应了一下。虽说很久不见，若兮对这对母女还是有阴影的。相处了几天，这对母女非但没有难为若兮，继母甚至还给她买了新书包，新文具，新衣服。并且她们还要求让若兮试穿，赞美一番，而若兮总有一种待宰羔羊的感觉，深怕吃了晚餐，就看不到明天了。

一日午后继母提议，准备一起去雅山寺还愿。老秦表示求佛都是大清早去，这都过饭点了，求个什么劲。但是继母坚持要去，若兮表示不想去，继母说：“一定要去，你姐姐考上了鹧海大学，就是因为有佛祖保佑，你也可以求佛，有什么愿望都可以诉说，很灵验的！”父亲在一旁没有阻碍，更没有倾听若兮的想法，只是冷冷地背对若兮，端茶在喝。

下午一家去了雅山。雅山有两条路，坦荡大路偏不走，继母提出为了表示虔诚，走古栈道比较好，这条路年久失修，部分栅栏都是随风摆动。老秦用手拍了一下木栅栏当时就断了，老秦想了想，摇了摇头，感觉自己体重不轻还是觉得走大路比较稳妥，随即将木栅栏丢入草丛。若兮想和父亲一起走，被秦璐拦住，秦璐告诉若兮，你要虔诚，待会许愿才会灵，你有什么愿望要实现，想想就会有力气。老秦作为父亲真不是东西，明明若兮想跟着自己，反而摆摆手让若兮和继母一道，这能有什么好事。果不其然，在半山腰，秦璐使坏，用屁股撞了一下若兮，若兮伸手去扶栅栏，木栅栏断了，随即滚下了山。虽然都在意料之中，但是当继母看到此情此景是还是慌了神，秦璐不咸不淡地说：“你怕啥，你不是就想看着她死嘛！”继母一个嘴巴打在了秦璐脸颊上，顿感火辣辣的。继母看向四周，此时栈道没有什么游客，因为大部分人都不会走古道了，这才用手指戳着秦璐的脑门：“如果没死，我们都得倒霉！”

老秦平日运动就少，爬山爬到一半，感觉实在爬不动了，心想就不该来，上去吧没力气了，如果回头，可能与她们就错过了，不过转念一想，她们总要下山的，于是就缓缓往回走。老秦路过凉亭待了一会，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眼见日落了，就去不远处IC卡电话亭拨了个人工寻呼，之后，老秦甩着膀子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