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尘封之事(三)12(1 / 2)

原歧从夙眀宫离开时,凤箫阁外已经层层戒严。三位身着白衣的祭司分列凤箫阁外的三个方向,双手结印,布下一座结界。

结界的金色光芒从天际缓缓洒下,阻断漫天风雨,然后融入大地,将整座凤箫阁封闭其中。

骤雨之中,明镜听到伞下的原歧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对他而言,如果褚南的梦真是预知,那么只要原妃安然的活着,楚公没有借口来到王都,后续的事自然也就不会发生。

但明镜却陷入了疑惑之中。

他们口中的原妃,正是原青枫的亲生母亲,楚公原千峦的姐姐,原千若。

可原妃的下落从未公开。自原青枫五岁时被交由王后褚南抚养之后,原千若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个名字也再没有人提起。

但楚公的态度就有几分耐人寻味。

如果原千若已经死了,那么预知梦实现,楚公一定会带人来王都觐见。

而她如果没死,作为原歧的妃子、楚公亲姐、五皇子的生身母亲,又何以这么多年间一直下落不明?

思索之间,撑伞的侍从与伞下的君王已经往凌云殿走去。

他对原千若远不如褚南上心。明镜没想到,他竟连凤箫阁的大门也不进,便径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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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又倏忽闪过。

地宫的线索仍是毫无头绪,明镜叹了口气。法阵会选取对原歧而言印象深刻的记忆。但一路跟了下来,这个人脑子里除了妻子,好像什么都没有似的。

他看了一眼榻上假寐的君王,靠在一旁的木柱边沉思着。

二十多年前,原歧的性格与现在差异很大。他在这期间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才会导致他将自己长久地封闭在凌云殿中。

褚南的早逝,或许与神巫之力有关。而她既然能够预知未来,阳夏又如何会走到如今这个风雨飘摇的景况?

而原千若又在哪里?

明镜沉思之间,余光却看到原歧站起了身子,走到了书架旁。

书架后面个暗格,转动放在一旁的银质烛台方可打开。

明镜大步走了过来,心中十分紧张,不知暗格中的会否便是打开地宫的咒文。

那是个一个巴掌大的檀木盒子,样式古朴简单,仿佛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原歧珍重地将木盒放在书案上。他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张叠放整齐的薄薄的纸。

纸上画着星盘的一部分,和一段简短的话。

——阳夏历六百四十年,伴星出世,光芒熹微,细观可见。伴星行于紫微前,肃杂清轨,大善。

这是一段谶言。

原歧接位之时是六百三十八年,此处的紫微星自然象征原歧。

而六百四十一年,原歧迎褚南为后。

他是根据这段占星的结果,找到了褚南?

伴星能够替紫微星清除阻碍,算对应了褚南觉醒的神巫之力……

难怪原歧……

原歧将纸张重新叠好,仔细收进了暗格之中,又回到书案前坐下。

他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四个字。

王都地宫。

明镜心中有些雀跃,仔细的观察着。自从阳夏王想要打开地宫,记忆中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月的时间。

在那四个字下,原歧接着写了下去。

钥环,朔璇。

秘锁,赫连绍。

咒文,沈冲。

沈冲?

明镜脑海顿如惊雷炸开一般,眼神顺着原歧的目光落在了那幅挂在墙上的画。思绪如乱麻一般,一时间令明镜难以厘清

咒文如何会在父亲手中?

这不可能,也不合理。

笔悬在最后一行字上,墨顺着笔尖滴了下来,恰好将那个名字晕得模糊不清。

原歧接着在纸上简要地画了一个王族纹章,包括那根穿过伏英的细线。他细细的端详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只是显然他没有想出什么结果。半晌过去,年轻的阳夏王重重地将笔丢下,又起身回到了榻上。

而明镜坐在了他的书案旁,继续对着那张墨迹还未干透的纸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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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在原妃真的诞下了一个儿子的第四天,所有人都以为预言已经被破除之时,褚南又陷入了沉睡。

这一次的时间更长,足足四天,她都没能醒来。

夙明宫里烛火安静地跃动着。原歧守在沉睡的褚南床前,脸庞被烛光映的忽明忽暗,看去沉郁而凝重。

明镜看着眼前一坐一卧的两人,忽然觉得阳夏之主或许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为深沉复杂。

诚然,这本就是为君之人必备的条件。

即使二十年后,他做的并不好。

然而着眼当下,属国虽然心思活络,但尚未冒进半分。年轻的将军赫连绍甘愿为他出生入死、朝局平稳,后宫有序。

还有父亲和其他的肱骨之臣……

那么到底为什么,阳夏会最终走到那个地步。

“阿南,你口中的宿命,也许不仅仅是你的宿命。”静寂的宫殿之中,除了烛火偶尔发出的毕剥之声,只有原歧低沉的自语回荡。

明镜仔细听着。

“我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直至今日。但接到手里却是个岌岌可危的烂摊子。”烛火在年轻的阳夏君主眼中跃动着。他对着沉睡的妻子,在无人知晓的寂静之夜里,剖白着自己的内心。

“地位与权力固然诱人。可随之而来的责任如枷锁一般将我禁锢,我不能失败,必须成功。否则就只有死。”

“不仅仅你我。这王宫之中的所有人,都会死。”

“一百多年来,伏英沉寂,燕楚虎视眈眈。如果没有地宫中的那把剑,我……没有信心能够守住。虽然还有卫展和阿绍,但一旦开战,阳夏必将血流成河……”

“我便是千古罪人。”

“阿南,但上天还是眷顾我的,将你送来了我的身边。”

明镜几乎看到原歧的眼角有晶莹一闪而过,但为王的骄傲不允许眼泪落下。

当年轻的君主守在沉思的妻子床前,思考未来应当何去何从之时,静静躺在榻上的女子却沉陷于梦魇之中。

她挣扎,呐喊,嘶吼。却没有一个人看见,没有一个人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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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是那样刺目,褚南伸出手挡在额前,透过指缝的天光却依旧令她有些睁不开眼。

只是站在这样的阳光之下,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彻骨的寒冷将她包围,仿佛在暗示着她不属于这个梦中尘世。

褚南站在天塔之下,天塔与她记忆之中不同了——原本亘古不变流泻着的金色光芒此刻却已经熄灭消失,唯余惨白的塔身孤零零地屹立于北茫山下。

像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墓碑。

褚南摇摇头,甩开这令人恐惧的想法。

她向前走去,却发觉塔底正围着很多人。

天塔门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向下延伸的阶梯,约莫一人宽,通向幽暗的地底。有许多人正站在阶梯前方,多是褚南认识的人。

站在阶梯前的的正是她的丈夫,阳夏王原歧。

原歧身边站着那个一身白衣,出尘若仙的天塔祭司朔璇。

朔璇身侧站着另一个身形高大的祭司,身着黑衣。褚南不太记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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