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尘封之事(一)10(1 / 2)

神器四周包裹着璀璨而柔和的金色光芒,如同流泻的夕阳般,令人感到安心。作为镇守整个王朝的至宝,百余年来,伏英都安静的供奉在天塔之上,由天风与星辰陪伴,俯视着芸芸众生。

对明镜而言,虽然他并没有足以与伏英沟通的力量,但站在它的身边,他仍然能清晰感受到那被禁锢其中的汹涌灵力。

与天地之间自然流转温和的灵气不同,伏英之力在鼎身中四处冲撞,犹如狂风骤雨一般。

是什么将它禁锢,又是什么令它寄居其中?

“师叔。”

江海凝站在明镜身旁,与他一同遥望着东陆的无边夜色。

“我真没想到你会用这个法子。”

明镜轻叹道:“明镜驽钝,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我以为你不撞南墙不回头,至少要去王上那里试上一试。”

黑衣祭司摇了摇头,额间的宝石反射出星辰温润的微光。他苦笑着说道:“大将军与王上生死之交,临行之前都未能见上一面。王上心中的结,也许用这个办法,还有机会窥得一二。这样再寻解决之法,才不是空谈。”

“你师父当年离开的时候,我十分不解。他于修道一途亦是天纵奇才,最终却放弃了他的责任。但随着年岁渐长,我方才明白,无论你拥有何等力量,终有力不能及之事。”

“是啊。”明镜轻声答道。“但有时走到最后,想要的已经不再是一个答案——而是俯仰之间无愧天地;而是竭尽全力,保护重要的东西。”

江海凝冷笑一声。他向来沉稳,情绪鲜少外露,但此时神情竟隐隐有些不屑与愤怒。

“明镜,你想要保护什么?”他反问道。“黎民百姓,万里江山?”

黑衣祭司望着满天星辰,轻轻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他喃喃说着。不知是对江海凝,还是对着自己的深心。“我身为天塔祭司,受百姓供奉,自然要尽力保护他们,这是其一。我身怀灵力,修炼多年,有这样的能力,便应报效家国,此乃其二。师父当年救下我,收我入门,传我秘术,授我祭司之位,方有今日之明镜,我便应当回馈养育与授业之恩,这是其三。”

“说了这么多,却没有一处,是为了你自己。”江海凝的声音苦涩而沉闷,他转头看向明镜,眼中的情绪十分复杂。

“师叔。”明镜转过身,对着身旁的中年人深深行了一礼。

“你这是做什么?”江海凝忙将他扶起。

明镜沉声说道:“望心之阵已准备完全,今日便可以开启。我继任不久,座下祭司难当大任,守卫天塔之责唯有交予师叔你,我才能安心。”

“这便是你要我帮忙的事?”江海凝问道。

明镜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一身布衣的中年人叹了口气,看向塔下聚集的温暖的点点灯火。

“真教你们师徒两个折腾的够呛。”他摇了摇头,叹道。“你师父走之前,给我留下个烂摊子。好容易大功告成,你又把一柄重担交在我的手上。”

明镜微笑着,说道:“师叔,待此间事了,我去五殿下那里讨上两壶醉春风,定与师叔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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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望心之阵将发挥它的效用,明镜即将进入阳夏王的记忆,去寻找有关地宫封印的线索。

七月流火。凌云殿外,夜风呼啸。

大祭司墨色的长袍被风扬起,猎猎作响。明镜额前悬坠的宝石流转着淡淡幽蓝色微光,那光芒与体内的灵力交相呼应,如同呼吸起伏一般明暗交替。

这块宝石名为“星魂”,乃是天塔一脉所传秘宝。传说此物由初代大祭司陵光取北茫山中极难获得的含光石与自身无上灵力结合,历经数年方才铸成,唯有历任大祭司能够继承。此物对于修炼大有裨益,能够帮助修炼之人收敛灵气,化污去浊。

天塔一脉传承的术法多为卜术与阵法,它们立足于咒诀,而非施术之人的力量。与调度自然之力或使用心魂之力不同,卜术与阵法的逆风要小上许多,而星魂石之中的力量能够轻松将之化解。

凌云殿多数宫人已经被原青枫清退,除了剩下的少部分不便离开,明镜也只能在心中暗暗道了抱歉。望心之法力量卓绝,但万物自有轮转,各有来处。除了原歧,明镜与那些阵中之人,都将成为这阵法之力的源头。

黑衣大祭司双手结印,额前宝石原本幽暗的光芒霎时亮起,与主人体内流转的灵力产生共鸣。

随着结印变化,金色光芒自明镜手间冲天而起,瞬间展开,继而化作一个半圆形的结界,将整座凌云殿笼罩。

他回头看了一眼,天塔之上金光流泻,有个身影正伫立其上,与他遥遥相望。

师叔……多谢了。

明镜轻声默念,然后启步,向着结界中心的宫殿走去。

尘封于光阴之中的往事,终将在命运的指引下,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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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天朗气清,天光明媚。

明镜睁开双眼时,发觉自己仍站在凌云殿门口。只是廊柱鲜艳,宫门大开,宫人来来往往,却好似都看不见他。

显然望心之术已经成功。现下这结界之内的空间完全成为异界,阳夏王原歧正是此间阵眼。明镜将跟随他的行动,于过去的记忆中寻找与王都地宫有关的线索。

“你们怎么回事?!厚土之印呢?”

明镜转过身去,发现不远处一位女官正在低声训诫手下侍从。

后土之印?明镜眉头微蹙,心中有些疑惑。

王与王后在继位或受封后会分别执掌皇天与后土之印。此二者不仅是身份,更是王室权力的象征。多数时候,皇天后土由王与后贴身保管。

而除此之外,鲜为人知的一件事……

天塔顶层,放置神器伏英的玉台两侧,设置有两个机关。必须在皇天后土之印同时放入时,才能够解除放置伏英的结界。这结界与整座天塔合为一体,如若无法获得皇天后土之印,便无法打开结界。

除非把整个天塔毁去。但历任大祭司皆会于塔身或塔外留有保护法阵,毁去天塔,恐怕几乎无人能够做到。

明镜继续听了下去。

“快去!”那女官十分焦急,神色严厉,低声说道。“一炷香时间,把后土之印送到天塔去!”

黑衣大祭司陷入沉思,一时间没能确认自己所处的是什么时候。

据说先王后在世时恪守规矩,后土之印几乎从不离身。但若现下是先王后尚未受封之时,那么即使是王上,也无权将后土之印从夙眀宫中取出。

他们想做什么?

明镜心中十分疑惑。他走向凌云殿中,想先看看原歧的动向。

凌云殿不同于现在的冷清灰暗。作为历代阳夏王起居工作的主殿,过去的这里仍是一派精致辉煌的模样。明镜缓步而入,四面环视。

右侧的书桌旁空无一人,原歧现下并不在此。

而记忆之中,左侧的墙上原本挂着一副先王后的画像。但此时挂着一副山水,用笔精炼,了了勾画便灵气四溢。仔细看去,画的是北茫山下的天险关。

而左侧的题字,是个熟悉的名字。

明镜久久凝望着那个名字。那一刻,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裂开了一道,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

沈冲。

“来人,请沈大人过来。”一个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明镜悚然一惊,从沉思中回神。但旋即他就想起,此刻自己正身在记忆之中,没有人看的到他。

他回头看去,正看见年轻的原歧迈过凌云殿大门,正大步而来。

阳夏王高冠束发,一身墨色王服,金线于衣摆处绣出一整幅绵延江山。而他的袖口处同样绣着鼎形的王族纹章,一道与衣料同色的绣线暗自将鼎身一分为二。

他的容貌出众,称得上原氏王族中数一数二的优越之人。甚至比起那个以俊秀容颜称道于整个楚国域的楚国二世子,也是不遑多让。

年轻的原歧与明镜记忆之中那个委顿沉默的中年人全然不同。他神情傲然,目光坚定,是一国之主,更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人。

原歧坐在了上方的金椅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明镜四处走动,仔细观察着凌云殿内的陈设,希望从其中找出一点线索。

可山水画上那个题名,宛如投入心湖的一颗石子。

这么多年,他本以为自己日日清修,过去的事便已经过去,再不能令他心生波澜。

“王上,沈冲大人到!”

明镜霍然回头,看向殿门口那个逆光而来的修长身影。

他感到自己的心好像再次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那道裂痕,正于不可见之处悄然变得更深,更大。

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原来过去,从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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