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幽朔之变(一)(2 / 2)

“日族能于此潜心修习,全系城主照顾。东君于此立誓,城在人在,城毁人亡!”

东君之言颇有气势,台下日族的居民纷纷应和。她在一旁对城主行了一礼,便安静的退居其后,再不多言。

城主只是点了点头,接着淡淡唤道:“初弦。”

第三个人走上前来。这是个少年,同样身着一身黑色长袍,他的长相十分出众。只是面色有些苍白,神情淡漠,仿佛眼前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的研习正值要处,若无他事,我先走了。”初弦淡淡扫了一眼台下众人,包悯竟从他的眼神中感到一丝畏惧。

这个人,似乎没有感情。狭长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温和,只有暗藏着的轻蔑与嘲讽。

是作为月长老,看不起这些平凡的臣民吗?包悯心中疑问。

初弦不等城主回答,自顾自长袖一挥,身形便消隐于祭坛之上。

“这个人颇为傲气。”白子方啧了一声,说道。

只是还没等包悯回答,时光的流逝仿佛突然被人加速。身旁的景物围绕着他们二人忽然变化,转瞬间便是无数个昼夜交替,无数个人来人往。

直至另一个夜晚。

什么都没有改变,又好像有些东西已经改变。

原本三道通天彻地的光束如今只剩下两道,坚强地支撑着悬于半空的城池。

包悯与白子方面前的祭坛边空无一人,但祭坛中央的光芒之中,正面对面站着两个人。是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城主,和一身白衣的日长老东君。

“你明知初弦的术法有违天道,但你根本没有想过阻止他!昀煌,你到底想做什么?”东君厉声质问。

青铜面具之下,昀煌的双眼如古井般毫无波澜。

“天道?”昀煌唇角勾起嘲讽,淡淡反问。“你告诉我,何为天道。”

东君看着他,冷冷答道:“我不知何为天道,我只知道,献祭血肉一途绝非正道。月族在做的事,一定不是对的。”

昀煌看了一眼东君,嗤笑道:“修行数年,遑论通天,你我甚至离开了幽朔城后都无法使用术法,否则定将遭受逆风反噬。初弦之法另辟蹊径,有何错处?”

“可你知不知道,已经有人在献祭自己的亲生孩子、父母兄弟。他们试图获得力量,还想保住躯体……”东君语气沉痛,她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昀煌,人欲无穷。再这样下去,幽朔城必遭天谴。”

包悯与白子方没有听到昀煌的回答,但从他的眼神中,他们已经得到了答案。时间再度快速推进,半晌之后,停在一个浓云密布的白昼。

两人不可置信地看向四周。片刻之前那个还宛如夜空之花的城池此刻却已凋零,支撑幽朔城浮于半空的光柱如今只剩下正中央的唯一一根。青石路上、石屋内到处都是鲜血与尸体。

城中央的祭坛上,仍是两个人影正在对峙,正如那个不久之前的夜晚。

东君的白衣满是斑驳的血迹,她半跪在地,沉沉的呼吸着。她的手上还紧紧握着一柄晶莹剔透的冰剑,正是那柄冰剑支撑着她没有倒下。

昀煌的眼中已不再是平淡的冷静,而是被一种诡异的狂热取代。即使隔着面具,包悯也能感受到他的内心翻涌的情绪。

他同样握着一把剑,那柄剑通体血红,滴着鲜血的剑尖正指向东君眉心。

“东君,跟我走。初弦告诉我,只要献祭城中那些没用的人,我们便能获得永生之力,我们便不会被困在幽朔城了!”

东君缓缓抬起头,面纱之下勾起一抹冷笑。

“把你困在这里的是你自己。是你的贪心,是你无法舍弃的力量。”她低声说着。同时,她松开手中的剑,盘膝在祭坛上坐下。“昀煌,我知道月族将献祭的血炉设在城下的山谷之中。”

她双手开始结印,原本支撑着城池悬而不落的光芒竟缓缓收缩,汇聚在她的手中。一时间,大地开始震颤。

昀煌的瞳仁终于因畏惧而收缩,他怒声大吼:“东君,你想做什么!”

白衣女子淡淡一笑,不理会面前疯狂的同僚,亦不理会四周开始倾塌的建筑。

昀煌的血色之剑如电一般直射东君结印的双手。而就在即将触碰的瞬间,一道光芒如水波般凭空出现,在东君面前缓缓舒展,布下一层晶莹璀璨的术法之盾。

黑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东君身后。

“陵光。”昀煌伸手接住返回的血刃,冷冷说道。“你竟还敢回来。”

陵光叹了口气,收回结印的双手,术法之盾消隐空中。

“昀煌,停下吧。”陵光沉声说道。“当初我们四人一同修习,一同旅行,一同建立了幽朔城。我们曾经立誓,无论发生什么,绝不会对彼此挥刀相向。你可还记得吗?”

昀煌抬起血刃,指向陵光。

“陵光,先背弃誓言的人是你。”昀煌怒吼道。“是你先离开了我们,是你不愿意相信我,现在你却来问我是否还记得当初的誓言?”

陵光闭上双眼,叹道:“昀煌,在初弦最开始提出那献祭之法时,我便同你说过。此法杀戮太重,有违天道。即使最终我们能够突破,但付出的代价,恐怕难以承受。”

谈话之间,大地的震动越发剧烈,祭坛的光柱越发暗淡,而四周的石柱已经开始倒塌。包悯和白子方互相搀扶着避免摔倒,在他们看来,或许不出许久,整座幽朔城便会坠落在大地之上。

昀煌不再多言,眼中杀意乍起,提剑便向东君冲来。

陵光身形一闪,挡在东君身前。他的双手再次结印,只是这一次,有备而来的血刃直接将光盾击碎,插进了陵光肩头。

而光盾的碎片宛如飞刃,击在了昀煌的青铜面具之上。面具应声而碎,露出了那张他们久违的面孔。

昀煌的面容倒映在陵光眼中。

而包悯清楚的看见,陵光仍有一丝期许的目光在这一刻彻底熄灭了。

杀气四溢的神情,血色的双瞳,宛如地狱修罗。

他们的故友,已经不在。

陵光右手虚握,竟凭空抽出一柄长刃,他不顾疼痛,抬手便向昀煌攻去。

两人一时间斗的难舍难分。周围的建筑还在不停坍塌,东君的双手间的光芒越发明亮,她就快就能将维持这座城悬而不坠的力量抽取干净。山谷中的血炉汇聚了初弦和月族之中那些已经通过献祭之术得到力量的族人,即使举东君、陵光和日族全族之力,或许都无法摧毁。

只有一个办法。

便是令幽朔城坠落大地,将血炉和已经开展献祭之术的月族,永远镇压在地底。

时间在这一刻再度加速。

术法之力交错的光芒令包悯感到炫目,一时间竟有些睁不开双眼。直到片刻之后,时间恢复正常时,他眼前还是有些模糊。

“包老板,快看!”白子方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听起来有些慌张。

仍是那座祭坛,只是他们和幽朔城都已经回到了地面。

在断壁残垣之中,那道纯白色的身影依旧盘膝坐在祭坛中央,只是双目紧闭,面上毫无血丝。绚烂的微光自她双手之间盘旋升起。有几个人围在那个身影身边,呼唤着她的名字。

“日长老,日长老,快醒醒。”

东君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用尽全身力气,说了最后的话。

“从此以后,幽朔城不再有族别之分。血炉被镇压地下,幽朔城后人需世代守护此处的封印法阵,不得离去。在我身死之后,我余下的灵力会随幽朔城血脉传承。传承之人便是封印守护之人。”

“长老,城主呢?”有人急切地问道。百废待兴之时,他们需要领袖。

东君口中涌出鲜血,她一把抹去,缓缓说道:“昀煌已经入魔。危机时刻,是星长老陵光与他同归于尽。二人自天空坠落,已与月族和初弦一起被封印于地下。日族中人记住我的话,世代守护山谷,不可离去。”

东君话音方落,包悯与白子方身侧的景象再度变幻。

这一次不再是时光快速的推进,之前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持续了很久。包悯二人猝不及防,竟双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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