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幽朔之变（一）（1 / 2）

“所以，是绪儿救了你？”包悯问道。

白子方点了点头，轻声叹道：“是，她救了我。用我父母的血肉，为我重塑了身体。”

“我痊愈后，便离开了幽朔城去往王都，拜入顾檀师父门下学习医术。再之后，我应赫连大将军的邀约，随军来到烨城。”

包悯仔细听着，心中却十分疑惑。显然幻境之中的赫连绍兄妹，都并非真实存在。但似乎赫连绍与绪儿的情况还有所不同。年轻的赫连绍醒来时失去了一些记忆，在幻境之间游走，之后遇到了绪儿。那就说明，绪儿一直在这幻境之中，而赫连绍并非如此。

包悯使劲摇了摇头。思绪不仅没有厘清，反而更加混乱了起来。

“白大夫，既然你对幽朔城之事有所了解，可知这幻境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白子方神情一紧，但他的面容几乎隐没在幽暗之中，包悯并没有看清。

“我也不知。”他似乎在斟字酌句，缓缓开口。“只有等吕副将他们回来之后，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包悯叹了口气，目光下意识再度落在了那个少女的身上。可不知何时，绪儿已经醒了过来。那双宛如深潭的眼睛倒映着跃动的火光，正饶有兴味的看着他。

包悯悚然一惊，差点跳了起来。

“绪儿姑娘！”

心在胸腔中咚咚的撞击着，包悯赶忙用手顺气。少女的笑声宛如银铃一般，她直起身子，大笑着看向包悯。

“你太好玩了！”

包悯深深吸了口气，叹道：“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经不住你吓。”

绪儿收起笑容，走过来坐在包悯身边，安抚般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好吧，大叔，实在抱歉。”少女郑重的道了歉。她看了看四周，却没看到其他几个人的身影。“我大哥呢？”

“你大哥和那几个弟兄去祭坛了，他们想再找找看阵眼的位置。”白子方答道。

绪儿低下头，再度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祭坛……阵眼……”

“这些东西……我好像听过……”

少女的双手紧紧抱着头，她莹润的白衣在火光的映照下突然散发出蓝色的幽光。

一瞬间，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包悯在剧烈的晃动中掉下石墩，与白子方摔到了一起，两人互相扶着，勉强稳住了身子。

“怎么回事！”包悯压住恶心的感受，勉强问道。

白子方却没有回答。后者此刻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似乎极力忍受着想要呕吐的感觉。

包悯四处看去。只有白衣少女依旧抱着脑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身旁光怪陆离的一切，都在围绕着她旋转。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倾倒的感觉终于停了下来。

包悯与白子方睁开双眼。

两人已经不再身处山洞之中。他们正站在包悯与吕云一同去过的悬崖顶上。悬崖上的那棵树此刻却没有枯死，而是茂盛非常。树枝上缀满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小花，令整棵树在夜色中看起来如同散发着神圣光芒的仙女一般。

包悯向下看去，却愣住了。

城中的三座祭坛都被绚烂的光芒包围穿透，那光芒通天入地，将整座城支撑在半空之中。鳞次栉比的石屋里都亮着柔和的烛光，安详而静谧，如同一朵开在夜空的花。这里不再被风雪环绕，取而代之的是灿烂月光与漫天星辰，如同幕布一般，盖在了包悯和白子方的头上。

“这是……幽朔城吗？”包悯被这绚烂美丽的景象震惊，喃喃自语着。

白子方亦是震惊非常。

“至少不是我曾去过的幽朔城。”他回答。

他们沿着小路，向山下的祭坛走去。

最中央的祭坛边围着很多人，他们大多披发，穿着暗色的长袍，形制与绪儿身上的祭服有几分相似，不过更加简洁古朴。

包悯走了过去，想找一个人问问。

“请问——”他的手没有如预想般落在那个人的肩上，而是直接穿了过去。

包悯惊恐地回头，赶忙在白子方手臂上拍了一下。

坚实的触感令他舒了口气。白子方也看到了方才的景象，年轻的脸上此刻布满疑惑，眉头紧蹙。

“包老板，如我没有记错，在山洞之中绪儿拍到了你的背，是吗？”白子方低声问道。

包悯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幻境之中的人与物，应当能够接触。这些人我们无法碰触，他们也看不到我们……”

祭坛旁的人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似乎有些躁动不安，都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包悯说道：“不如静观其变。这里好像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白子方点了点头。

“我实在不明白，城主怎么会同意月长老他们的请求。”

“是啊，舍弃自我肉身，仅仅保留灵体，和死亡又有什么差别？”

面前的两人低声交谈着，但包悯听不太明白。一旁的白子方说道：“幽朔城中许多人修习术法，他们说的应该是一种修炼法门。”

“日长老和星长老呢？”

“他们会来的，城主召集，他们不敢不来。”

“诸位，请安静。”

一道洪亮沉稳的声音自祭坛上方传来，包悯抬头看去。一个衣着古朴繁复，头戴青铜面具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祭坛中央。环绕四周的光芒映衬着他，令那道身影看起来庄严肃穆。

“参见城主！”围绕在祭坛边的人们纷纷抬起左手，贴近心脏，微微欠身，对祭坛中央的男人行礼。

“诸位请起。”城主的声音仿佛随风传出去很远。“今日召集诸位来此，是有一件大事宣布。”

话音刚落，台下便开始议论纷纷。其中一个人扬声问道：“不知三长老何在？”

城主面具后的神情看不清楚。只见他右手一挥，三道光芒便划破夜空，从天而降，分立于他的背后。

三人齐齐行礼。

“几位既然来此，想必已经做好了决定。便于此告知诸位吧。”城主的声音依旧沉稳，似乎将要发生的事，他早已预料。

最左侧的是个一身黑袍的青年，身形挺拔，面容肃穆，神情凝重。他当先单膝跪地，对城主行了大礼。

“星族愿放弃幽朔城臣民身份，永不再反。”星长老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还望城主多加照料自愿留下的星族人，陵光拜谢。”

星长老的话音回荡在祭坛边，四周鸦雀无声。城主没有转过身去看他，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从今日起，幽朔城再无星族。愿跟随陵光离去的人，便自行离去吧。但你们需得谨记，离开城中，便不可使用术法，否则必将遭受反噬。”

陵光起身，最后对城主拜了一拜，便走下祭坛，沿着右侧的小路离开了。有些原本围在祭坛边的人，也跟上了他的脚步，头也不回的离去。

城主叹了口气，转而说道：“东君？”

站在城主身后另一个人走上前来。这人白衣墨发，身形娇小，额间用金粉点着一个圆形印记，面容隐于纱后，看不真切。包悯仔细分辨，只能看出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