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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幸之玩心大起,又将毛绒小玩偶“抱”下来,暗示道:

“小乖你不想开车吗!”

沈慕庭无声地叹息,慢吞吞地走路,选中离自己最近的那辆荧光色小跑车。

几乎在他刚刚坐好的一瞬间,小车颤动两下,随即如离弦之箭飞出,而身后操纵按钮的青年犹在兴奋大喊。

“小乖,刺激吗!”

沈慕庭当然没办法出言回答,姿态端正地坐在驾驶室里,任由这车被人掌控着向左、向右转,再围绕桌腿转上两圈。

一路肆意驰骋。

祁幸之拧动旋钮,注视着那辆颜色闪亮的小车“飞”回来,视线微偏,落到那个小圆球上,虚浮的笑意终于变得真诚起来。

跑车停下了。

青年自顾自地蹲过去,掌心向上平摊,置于车门旁边,声音轻缓道:

“小乖,谢谢你陪我瞎胡闹。”

他的确是在用玩具来打发那些最为烦闷的时间,稍微打岔一下,就不怎么难受了。

祁幸之没想到小乖会愿意配合,看来这小家伙乍一看不爱搭理人、挺高冷的,可有时候也很符合昵称嘛!

沈慕庭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看他一会儿,毛绒小爪拍下某个按钮,车门自动打开,而后一侧身翻倒在祁幸之手中。

他无从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用行动来代替,‘我就在这里,哪都不会去。’

落在掌中的重量竟让祁幸之感到安心,轻抚着毛绒小玩偶的脸蛋,忽然间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决心一般爬起身。

“小乖,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当一晚上我的专属听众吧。”

沈慕庭拍他一下。

祁幸之笑着揉搓它的小脑袋,而后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装着满满一柜的饮料,至于做饭的食材,倒是一样都没有。

毕竟他的厨艺差得离谱,一开火要么浪费食物,要么报废锅,干脆地远离厨房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听“咔哒”一声脆响,祁幸之单手开启啤酒罐,仰头猛灌一口——

沁凉的酒液顺着喉管而下,还挺舒服的,有效缓解躁动不安的心绪。

颈间微凸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喝酒的速度很快,随手把空酒罐丢入垃圾箱当中。

祁幸之盯着它坠落,又偏头对小玩偶笑了笑,真心实意地开口道:

“小乖,我好想见一见你的本体啊,等到那时候,你是不是就能陪我喝酒了?”

沈慕庭默默回看男人,多少觉得这现实太过荒谬,他在心里无声补充:

‘是吗?最好还是不要见了吧,否则等到那时候,你是不是就要杀掉我了?’

祁幸之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小伙伴的想法竟是如此悲观,转身走进房间,抬手从书架的最上层取出一本颇为厚重的相册。

封皮是纯黑色的,没有任何的花纹与文字,其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很久不曾碰它了。

三年前读高二的时候,祁幸之头一回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不太对劲,居然对最好的朋友萌生出不该有的绮念。

摄影本是他的爱好之一,捕捉风景是他的习惯,但不知何时发生了改变,镜头的主角总是沈慕庭。

祁幸之偶有几次恍然回过神,点开图库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拍了十几张沈慕庭的照片,按下删除键,却迟迟不舍点击“确认”。

他喜欢沈慕庭。

不需要过多的纠结,祁幸之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偏心”——

原先有什么好东西总会平分三份,沈慕庭和陈麟轩都有,但他后来只想将一切都留给沈慕庭,不管对方是否需要。

更过分的是某一次年级篮球赛,祁幸之与陈麟轩同班,所以分到了同一支队伍,而沈慕庭在另一队。

他由于凝视沈慕庭时太过专注,连丢好几分,惹得陈麟轩犀利评价:

‘老祁,你要不然直接把冠军奖杯捧过去给他呗?咱们还比个啥?’

祁幸之依然记得自己当时的回复,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你以为我不想吗?’

陈麟轩被气个半死,连连指责他重色轻友、一碗水端不平,祁幸之乐呵呵地回‘你不满意就自个儿找对象去’,又继续转头看沈慕庭。

一副神魂被勾走的模样。

那场比赛的结果是沈慕庭的队伍获胜,祁幸之比谁都高兴,最后列队的时候,他待在自己的队里显得格格不入。

陈麟轩快要受不了了,眼睁睁地看着奖杯落入另一位好兄弟的手里,半真半假地感叹道: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三年过得这么快啊。”

祁幸之屈指轻敲相册的边缘,喃喃自语道,“恍如昨日……”

他一手捏起相册,另一手托着毛绒小玩偶,又回到客厅,盘腿坐到地毯上,慢悠悠地翻开第一页。

祁幸之反手把小毛球放到肩膀上,欣然向小伙伴展示出自己的“珍藏”,含笑说道:

“小乖,给你看看我高中那会儿喜欢的人,他叫沈慕庭,是不是长得很帅?”

沈慕庭依言向下看。

客厅顶灯格外明亮。

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穿着一套板正的黑色制服,站在盛开的樱花树下,向镜头望过来,唇边扬起一抹浅笑。

他的五官凌厉而立体,眉骨高就衬得眼眸愈发深邃,鼻梁高挺,唇色姣好,下颌线棱角分明,看起来不太好接近。

可当少年笑起来的时候,那几分若有似无的距离感就瞬间消融了,变得更加耀眼,任谁看了都舍不得挪开目光。

再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并不是对着相机笑,而是因为看见了那个手持相机的人,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笑意。

真心感到喜悦。

时隔三年再次看到这张照片,摄影师本人还是忍不住捂住胸口,心脏怦怦直跳,简直像是被丘比特之箭射中了一样。

沈慕庭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瞬间是喜欢他的?祁幸之无数次自作多情地猜测,又心灰意冷地自我否定。

“小乖,你知道吗?我跟沈慕庭是高一年认识的,高二我发现自己暗恋他,但是一直不敢表露出来,就当成最好的朋友来相处。”

青年微抬指尖,轻碰肩上的小毛团,20岁的他回顾往事,已然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声线毫无波动。

由此可见,“当下”难以忍受的痛苦,稍微放个两三年,或许就不算什么了。

“我们约好了要考同一个大学,但是高三那年九月,他失约了,什么都没跟我说过,毅然决然地出国。

“我生了一场大病,然后决定退学,一个人独居,专心写小说……怎么说呢,18岁那年,我失去了关系最铁的兄弟,也弄丢了唯一喜欢的人。”

祁幸之不需要旁人的回应,只缺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述退学以后这两年来的琐事。

“……我妈想让我敞开心扉,跟别人交往,但是这不可能实现。我要是能看上其他男生,说变心就变心,当初又怎么会生那一场病?

“她总是劝我,不要喜欢一个注定没结果的人,弄得自己伤痕累累。我的理智明白这些道理,但我的情感相当于脱缰的野马,拉也拉不住的那种。

“我就是没办法嘛。”

如果沈慕庭当真心悦某个人,一定不会藏着掖着,正如陈麟轩两年前发给祁母的那张照片一样,少年紧搂着一个女孩,满心雀跃地笑。

沈大少爷用得着遮掩吗?

祁幸之倏地哑然。

指尖轻轻地落在照片上,他一寸寸描摹而过男生的脸庞,动作间潜藏着些许眷恋与缱绻。

祁幸之必须承认,在遇到沈慕庭以后,其余的人都不过尔尔。

——即使强行塞进眼里,也装不进心里,唯一的空档早就填满了。

祁幸之垂眼。

其实这本相册基本是“沈慕庭专属”,正儿八经的风景照寥寥无几,每一张照片都代表着一句……

来不及说出口的“我喜欢你”,全部加起来就是“我全世界最喜欢你”。

可惜这份沉甸甸的感情再没有摆上台面的机会,相簿也只能放在角落中染灰,无人问津。

“簌簌——”

毛绒小玩偶从祁幸之的肩头滚下来,正巧掉在制服少年的脸上,挡住那张俊逸的面容。

“小乖,怎么了?”

沈慕庭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悲。

喜的是祁幸之性|癖很正常,不会对一个巴掌大的毛绒小玩偶做出什么不轨之事,更不是变态,目前的他暂时不会遇到“人身危险”。

悲的是祁幸之喜欢沈慕庭好几年,如今因爱生恨,满腔情感被长久压抑住了,随时有爆发出来的可能,如洪水决堤,将一发不可收拾。

而他就是沈慕庭本人。

“……”

到底该怎么办呢?

祁幸之很是烦恼。

虽说他现在轻轻松松就能摸清毛绒小玩偶想要表达的意思,但还是跟面对面的“对话”有所不同,多少存在他暗自揣测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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