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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庭纯粹是忘记了过去的经历,并非失智,更不是单纯如白纸的小孩子,他严重怀疑祁幸之的性|癖不同寻常。

祁幸之本就知晓“小玩偶”里面装着一个男人的魂体,理应保持距离才对,为什么会萌生出“将他好好打扮一番”的心思来?

这个男人昨天想让他穿裙子,那么今天呢?又会有什么新花样?……

沈慕庭自认无力承受。

他翻滚的过程中仍在思考,废了好大功夫才挪蹭到祁幸之家门口,猛地想起一个关键点,被迫停滞在原地。

方才能够顺利离开主卧,主要得益于门没关严实的功劳,而眼下的境况不同,以小团子的高度,叠上十几个都不一定能碰到门把手。

如果要等祁幸之出门的时候再趁机溜出去,太过冒险,大概率会被当场逮住,一旦引起对方的警惕就得不偿失了。

沈慕庭干脆摒弃这个方案,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他心里有了新的想法,只不过尚在犹豫。

“……啊啊啊终于快写完了!”

那头敲击键盘的动静变大,通宵一整晚的青年发出一声畅快的呼喊。

沈慕庭当机立断,憋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怨气,最终决定忍辱负重一回。

——躲进垃圾袋里。

二十分钟后,祁幸之今日的码字行程宣告结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照例准备下楼吃一碗牛肉面,吃完再美美入睡。

他走进厨房,拎起垃圾袋就往外走,倒是没想过要看一眼毛绒小玩偶睡得如何。

毕竟先前那次“扰鬼清梦”的教训太过惨痛,祁幸之必不可能再去打搅小家伙的完美睡眠,一下楼就扬手一丢袋子。

“啪——”

黑色垃圾袋稳稳落入垃圾桶。

老字号牛肉面一如既往的好吃,祁幸之幸福极了,洗漱过后就倒进侧卧的床铺里,不管不顾地睡了个昏天暗地。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黑,祁幸之揉着惺忪睡眼,抬手轻叩主卧的房门,很有分寸地询问道:

“嗨,小玩偶,你睡醒了吗?能不能允许我进去拿点东西呀?”

四下寂静无声。

他自然知道自己这问话不可能得到回复,静等两分钟才推开门,反手轻拍墙壁上的按钮,顶灯闪耀的光线立时照亮昏暗的屋子。

然而眼前的景象,差点让祁幸之的心脏停跳——大床上的被子掀开了一个小角,本该躺在里面的毛绒小玩偶不翼而飞。

额角登时渗出冷汗,他急匆匆地喊道:

“小玩偶?小毛球?小肥团?你……你又滚到床垫旁边了吗?”

祁幸之迅速冲至床头柜那边,一手撑在床沿,俯下|身去查看,却什么都找不到。

“我靠!怎么会这样!”

他唯一一个玩偶,超肥超圆润像个球、不仅会动还经常生闷气的那个,丢了!

另一位当事“鬼”并不知晓祁幸之的惊慌失措,或者说,他忙得很,没空关心这些。

彼时的沈慕庭被困在垃圾袋当中,连续翻滚多次才停下来,他心里清楚此处已是祁幸之家楼下的垃圾桶,逃离计划勉强算是成功了一半。

他头一回庆幸自己寄居的躯体是个玩偶,没有嗅觉,所以闻不到周围的冲天臭味,环境条件说艰苦吧,倒也还好。

但是闷在心头的憋屈感太过强烈,暂时无法消解,只能勉强忍耐下来。

——如果可以挑选的话,沈慕庭自然是更想当人,成天飘在半空也行,总好过被困于小玩偶之中。

他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直到不再有新的垃圾袋丢进来,外头也彻底安静之后,这才开始行动起来。

祁幸之随手绑的结很是松散,不怎么需要使力就可以顶开,袋子外面放着许多他人丢弃的快递盒,简直就是天然的垫脚石。

凭借沈慕庭目前的身高,爬上盒子并不算难事,他就这样慢悠悠地往上攀,速度虽慢但稳。

除非像之前那样,死死地卡在床头柜与床铺之间的缝隙里,否则一般的障碍物对沈慕庭来说,通通是小菜一碟。

他很快爬上大垃圾桶的边缘处,又借着巨大桶盖的遮掩站起身,小心谨慎地打量周边的环境,是否有人类出没。

毛绒小玩偶是个球形,没有脖子,做不出“扭头”的动作,想要看另一个方向就必须调整身体、整个转过去。

沈慕庭一边看,一边转身,幅度并不大,生怕被其他的人察觉到不对劲之处。

毕竟在他的逃跑计划中,不存在“被第二个人类带走”的选项,囚于笼中又如何算得上是自由?

祁幸之是个怪人,脑子还不太正常,所以没有杀他,反而是把他收留在家里。

若是换一个人,骤然看见会动的玩偶,多半会选择将他当场灭杀,还可能报警,那么等待他的就是惨无人道的解剖实验。

沈慕庭不想冒险。

五分钟后,初步观察的结果是安全,他稍松一口气,不带半点迟疑地往下跳。

——不敢保证从十几楼跳下来能否安然无事,但一个垃圾桶的高度确实不算什么,以小风险换取大机遇,不亏。

沈慕庭信心满满,自认规划得非常完美,哪曾想这一跳正好落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上面,随着对方的跑动而颠簸起伏。

跑得还挺快。

他立刻向旁边看去,视野极低,完全够不到人类的膝盖,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他此时待的位置是狗或猫的后背。

沈慕庭:“……”

他方才只顾着查看人类的动向,根本没注意到其他的生物。

这下该如何是好?

沈慕庭不敢托大,侧躺下来后蓄力一滚,几乎是动用了最大的力气,确保自己不会被猫狗踩于脚下。

整个小圆球呈抛物线飞出,然后顺势一路往前滚,眼看着离灌木丛越来越近,马上就能实现目标——

也就是在同一时间,一股力道卡在沈慕庭的腰际,紧接着向上而起,这登顶的速度堪比搭乘电梯。

小孩子愉悦兴奋的声音如一柄重锤,敲击在他的耳边,“哇,看我发现了什么!圆滚滚的小娃娃!”

沈慕庭:“。”

倒霉到这种地步真的合理吗?

饶是冷静淡定如沈慕庭,这短短几天所发生的离谱事情也足够他骂完一百万句的脏话,甚至有些时候一度压制不住杀意。

他没有对别人下手的实力,却也没资格自绝了断,凭什么?这样的“复活”究竟有何意义?

“他还穿着小衣服耶!”

“脸上红红的是用蜡笔涂的吗?”

“我想捏捏他!”

“……”

一帮小孩围了过来,好奇地围观这个又肥又圆的小玩偶,他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不仅说,还上手摸。

祁幸之为沈慕庭定做的睡衣被小孩们粗鲁地扯开,连纽扣都崩掉了好几个,淡蓝色的布料掉在地上,很快被踩得黑乎乎。

其中一个小男孩估计是刚玩过泥巴,又捏又掐不知分寸,这等距离完全可以闻见新鲜的青草香,可惜沈慕庭目前没有嗅觉,全凭想象猜测。

他试着抬手挣扎却失败了,身上变得黏糊糊的,堪比被胶水粘住的感觉。

新的一天收获新的崩溃。

毛绒小玩偶迅速在多名小朋友的手中传递,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玩击鼓传花,不,击鼓传球。

“我觉得它长得好特别!”

“而且捏起来很Q弹!”

“好想在它身上画画哦~”

“……”

他们兴致高昂,而沈慕庭独自绝望,无比僵硬地盯着蔚蓝的天空,仿佛是在盯祁幸之家的天花板。

这与“困在缝隙中”有何区别?“自由”近在咫尺,却又是那么的遥远,触手不可及。

沈慕庭这回真的累了,也不知是哪里出差错,脑袋一阵阵抽着疼。按理来说,变成玩偶以后,本该失去痛觉才对。

事实证明,他的百般努力没有任何用处,开局地狱模式,期间加大难度,至于结局……也许一辈子都要待在这破身体里。

沈慕庭想不起来自己是因何事而死,又是出于何种原因留在人间、没法转世投胎,但……不重要了,如此浑噩度日,真不如放弃鬼生、一了百了。

他逐渐放空自我,脑袋也变得昏沉起来,即使小玩偶的眼睛闭不上,但他可以选择强行入睡,屏蔽周围的所有声响。

算了,就到这里吧。

沈慕庭陷入浅眠,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雾气弥漫,看不清自己待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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