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河动摇（1 / 2）

大越王朝首都，望京城。

三月的烟雨为整座城池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幕，如同这个王朝前途未明的命运。

今日又有三千难民来到了望京城下。

一年前，西方的神机帝国悍然举大军进犯，战火很快自唐卡北麓十八军镇蔓延至富庶的中西部禹陕大平原，将这片涵盖禹州陕州两州之地，有着“中府粮仓”美誉的肥沃土地，变成了饿殍遍野的人间地狱。

大批难民从西部向着东南方向逃窜，其中绝大多数都寄希望于大越王朝最宏伟的城池能够为他们提供庇护。

所以如今望京城外的难民聚集地已经连绵城下五百里，总数已达十万余人，且随着战线的延长，人数仍在不断增加。

话虽如此，大越王朝其实并不是一个孱弱的帝国，经过二十年前的八王之乱，如今的越武帝在荣登大宝之后，励精图治，勤政为民，对外亲善外交，开放商道促进贸易，对内休养生息，整治兵屯广发农田。

大越王朝国祚已绵延八百余年，本应该垂垂老矣的王朝在越武帝的统治下竟有了中兴之相，直到西方的神机帝国发动了这场战争。

神机帝国位于唐卡山脉以西的莫加大平原，国祚已有两百余年，前朝乃是一个横贯越盛大陆南北的庞大帝国——盛天王朝。

它有着森严的等级阶梯和残酷的奴隶制度，同时也拥有着极其发达的机械文明，自立国以来便染上了血与铁的底色。

如此的高压统治自然不会长久，于是在立国一百年后，便被国内兴起的三股反抗势力在极短的时间内推翻。

又经过数年的混战，最终在原来的国土之上诞生了三个崭新的国家，北方的天盛王朝，南方的盛庭帝国，以及中部的神机帝国。

其中神机帝国最大程度的继承了盛天帝国的技术和制度，原本是为了反抗压迫而建立的政权，最终却走向了更为极端的统治。

这场战争是出乎大越意料的，这不光是因为有着“大陆之墙”之称的天险唐卡山脉作为两国之间的天然屏障。

更主要的是，早在两年前，神机帝国就同时向南北方的盛庭、天盛两国发动战争。

同宗同源的三国陷入无休止的厮杀，遮天蔽日的破空战隼和不计其数傀儡军如同洪流一般肆虐在整个越盛西大陆。

越武帝并非作壁上观之徒，自西方战事打响，他便立刻召集文武大臣商议两件事：战火是否会蔓延到国内，以及，是否发兵一举荡平西方三国。

大越王朝本就是以军伍立国，征服唐卡山脉，一统越盛大陆，饮马西极海，建立这不世的武功是每一任大越皇帝的最高追求。

此时西方战火纷飞，三国之间相互消耗，实在是绝佳的时机。

但越武帝也并没有因此丧失理智，多年前的八王之乱他始终铭记在心。

“若民不能存，则于国何益？”越武帝的这句话最终为这场朝议盖棺定论，放弃趁乱入侵西方诸国，转而派遣精锐军团屯兵唐卡山脉，防止战火蔓延入国境。

同时需要时刻把握西方战事动向，保证这三国不会突然调转枪头联手进攻大越。

那日朝议结束后，大越王朝最精锐的三大王师之一，凉州庆王府麾下的猎云军团迅速调拨精锐，陈兵大凉军镇，镇守唐卡山脉中段的青川古道。

若是西方诸国真的企图入侵大越边境，这地势相对平坦的千年古道将是最有可能的进攻路线。

同时王朝中枢最精锐的谍报机构——清玄署，派遣大量清风使潜入西方，探查战事详情。

做出了如此稳妥的准备，大越王朝朝堂一致认为即使遇到突发情况，也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所以当大量神机帝国的破空战隼出现在大凉军镇后方，举国上下惊愕不已。

庆王无愧是当世三位一品王爷之一，当机立断调拨大军追击战隼，并且亲自上阵以一己之力击落了负责殿后的一整个战隼大队。

正当庆王要继续率领精锐追击飞向王朝腹地的战隼大队时，神机帝国五大尊主之一的千机尊主亲率千机大军突然冲过青川古道，并以匪夷所思的战力迅速击溃了猎云军团在大凉军镇的留守部队，逼得庆王不得不以其余十七军镇为屏障，抵御来势汹汹的千机大军。

而此时已经深入王朝腹地的战隼大军就宛如地狱使者一般投下不计其数的天火雷，将富饶的禹陕大平原化作一片焦土。

所幸沿途的驻扎军队也奋勇反击，战隼编队数量也在急剧锐减。

但即便如此，短短月余时间，就让大越王朝产生了数以万计的灾民，庞大的难民潮，更是阻碍了王朝各方军队的增援速度。

与此相反的是，神机帝国的军队就如同洪流一般，源源不断的从青川古道涌入，不断冲击着十七军镇联合组成的防线。

庆王独木难支，被迫下令后撤，与北上前来增援的镇南王所率的平天军联手在长行岭布防，终于与千机军形成对峙之势。

与战场相对的，朝堂上也吵作了一团，大量指责庆王无能以及清玄署谍报不力的奏折如雪花般飞入越武帝的崇德殿。

奇怪的是，在清风使从西方传回来的诸多军报中，神机帝国与其南北方邻国的战事并未结束，帝国五大尊主中的赤融尊主、百械尊主仍各率大军与盛庭、天盛两大王朝交战。

“难道神机帝国是以一国之力同时与周围三国开战？”这个想法不约而同的出现在越武帝以及朝臣的心中。

同时更为诡异的是，此次神机帝国的部队，不论是最先刺入王朝腹地的战隼编队，还是与大越军队正面交锋的千机军，都与寻常的机械傀儡军不同，不仅行动更为灵活多变，而且其本源核心能量仿佛用之不竭，俨然是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

而当王朝的工制署对击落的战隼以及傀儡军进行拆解分析之后，却发现它们与此前的同类机械并无太大差别，唯有核心处都多了一颗一寸有余的半透明水晶珠。

据战场谍报所言，在战隼和机械傀儡尚未失去行动能力之前，此珠还会发出荧荧绿光。

工制署的匠人们一致认为这是神机帝国最新的研究成果，也是他们同时进攻三国的最大依仗。

但可惜的是当所属傀儡被摧毁之后，此珠也就失去了任何反应，同时其上也并没有发现曾存有庞大能源的痕迹，这让工制署的大小官员都是一头雾水。

而如今战事已经持续一年了，千机军仍是不计损失的向大越防线冲击，但面对两位一品王爷联手组成的军阵，即使是钢铁洪流，也只能望而兴叹。

但是血肉之躯终有疲惫之时，连续数月的厮杀，让两军将士都疲惫不堪，虽然不至于战线崩溃，但仍是有不少战隼突破防线侵扰后方，导致难民数量不断增加，最终形成眼下的局面。

今日的难民是一路从青州逃来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战线逐渐被拉长，已经连绵到西南方的青、牧两州。

不过这批难民相对运气比较好，今天正好是望京城三日一次的开仓放粮的日子，清晨大批的粮食从城内运往城外难民营，汇聚成一个个的救济点，周围都有官兵维持秩序，所有难民都得排队领取往后数日的口粮。

虽然受战争所迫，难民们不得不背井离乡，但是大部分难民对大越王朝并没有太多怨恨情绪，这就要归功于近二十年的国泰民安。

现在难民中绝大多数怨气都是针对神机帝国的：

“妈的！该死的神机帝国！没事打什么仗！害得老子受这老鼻子罪！”

“唉！谁说不是呢！我们大越人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结果那些神机狗又跑来祸祸我们！哎哟！前面快到了，我们往前挤挤！”

几个正在排队领食物的难民不由得咒骂起神机帝国，但看到食物之后，又急忙跑上去领取。

一个满脸污垢、衣着破旧的小女孩紧紧的拽着旁边同样面容憔悴的妇女的手臂，显然被周围的拥挤吓到了，不禁哭了起来：“妈妈，我好害怕啊！我想去找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旁边的妇女赶忙蹲下来安慰自己的女儿：“囡囡乖，爸爸在打坏人呢，等他把坏人打跑了就能回来了，我们也能回家啦。”

妇人虽然在安慰女儿，但是想到现在在前线生死未卜的丈夫，也不由得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这又把小女孩吓到了，她赶紧抱住自己的妈妈大叫：“妈妈不哭！囡囡乖，囡囡不哭了！妈妈也不许哭！”

周围的难民看到这一幕也都无奈摇头，这一路走来这样的场景数不胜数，能活着走到望京城下的人，大多都以麻木了，山河破碎，民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