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摩洛哥访客21(2 / 2)

这么快就找上来了,我想。真不敢相信总监是第一次上来,虽然早已知道访客来历,但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我关掉了电视机,踮脚到门边扒伏在鱼眼上窥视着门外,圆形畸变的世界里映入眼帘的是总监笑意的轮廓,他站在对门前,这位优雅的男士下巴周遭长出一圈近乎于两天左右淡灰色的须根,他穿着一件炭灰色的缎面马甲,没扣纽子,一件干净的白色圆领打底衫,炭灰色的长裤显然是一套,总监今日的穿搭比我想象中要舒服。他侧了侧脖子又按两下门铃。

“来咯。”我说完,把短袖衬衫末端塞进了裤头内,整理了已经相当整齐的头发,便用力呼吸了几下然后把门打开。

门锁弹开的声音过后,缓慢从一条缝满满嘎吱展开,我们对视而笑,总监举起一袋沉甸甸的塑料袋展示,白衬衫下手臂肌肉线条被阳光照的半透明。

“怎么样呢?好点了吗?”总监重复了刚刚电话内聊过的话题。

“烧倒是退,但身体还是又累又疼。”

“那就先吃东西吧。”

“好呢,肚子饿了一早。”,我转过身。

“放在哪呢?”,总监跟着进屋问道。

我环顾了一下,指了指沙发前的茶几,“就放在那茶几上就可以,我去拿餐具。”

“不必了。”总监把塑料袋放在茶几上,拿出一些还没拆封的一次性碗碟,“有一次性碟杯呢!不然你待会还得刷碗。”

“那可好。”我着手和他一起把塑料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你买了什么好吃的呀?”

“我不知道你现在状态可以吃些什么,所以乱七八糟买了一些我认为挺好的食物。”总监将一盒盒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排序好,“一盒烤好的牛肉(锡纸盒内有蘑菇与洋葱用作配菜),凉拌鸡肉和凉拌鱼皮、一些焗鸡中翅、还有车厘子和梨子,还有一盒榴莲蛋糕。”,整整齐齐的把食物放在茶几上,几乎铺满这张小茶几。

“两罐调酒用的橙汁,直接喝也可以,很新鲜。”最后从松垮垮的塑料袋里拿出两罐我没见过的牌子的橙汁。

“哇袄,我可不担保能把这些吃完。”我摇摇头说。

“没关系,我们两个人慢慢吃应该没问题。”总监说,他指了指我的右脚。“另外一只鞋子哪去了?”

我低头瞧了瞧,才发现从头到尾都只穿着一只拖鞋,“哈哈,这也太丢人啦,应该是昨晚睡沙发的时候把拖鞋踢进沙发底了吧。”我蹲在沙发前把脚尖伸进去试图把拖鞋撩出来。

“你昨晚睡沙发呢?”,总监弯了弯腰陪我一同看着沙发底。

“嗯,偶尔....只是喜欢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着凉可不好呢。”

“没有啦,盖着被子呢,而且今天烧已经退了。”

我右脚撩出拖鞋,现在两只脚都穿上了拖鞋。待我站起来时,总监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嗯…确实已经退烧了。”

当他手接触在我的额头上,电流缓缓在额头流淌,“嘻嘻…哈…嗯嗯。”,我语无伦次的侃侃笑声。

“话说,你可真不会照顾自己呢。”,他接着说。

“没有啦,可能只是偶尔的放纵。”

我穿好鞋子,特意把总监之前从旅途中购得赠予我的那张《AWhiterShadeofPale》的碟用CD机内,按下播放键:我们两人就在《D第三管弦乐组合曲》的第二乐章前奏下开始了午餐时光。

我们彼此坐在地上干净的瓷砖,心领神会的享受着飘渺又老旧的歌声,背靠沙发对着电视机,此时电视机频道上播放着关于西班牙当地的美食节目,节目主持人是香港人,说着粤语、样子很熟悉,但叫不上名号。我与总监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边吃边看,彼此静默的吃着桌上摆放的午餐…CD机内的歌早已曲终,但我们彼此起伏的用拇指和食指磨蹭开一次性手套的口子的塑料摩擦声,将近十多分钟内没有说过一句话。

随着美食节目进入广告时间,此时一个矿泉水广告里的一个光头男人拉着一段我从未听过的小提琴协奏曲。没有了电视内容填补空缺,此时逐渐感觉到有点尴尬....“要不咱们边看电影边吃咯,可好?”我咀嚼着烤牛肉吧滋吧滋的对总监说。

“嗯嗯,再好不过。”

我举起遥控中断了让胃打鼓的小提琴协奏曲,换到DVD频道,“你要看剧集呢,还是电影呢?”,我走到摆放录像带的电视柜前问,嘴上几乎就要把牛肉咀嚼得恰好可以吞咽下喉咙。

我本以为总监会以“随便”来作答,但没想到他却上心起来,“嗯嘛嘛,让我看看…”,他脱掉一次性手套,像是鉴赏珠宝一般看着我柜子内的录像带,他先拿起一盒《香港制造》,抿了下嘴、又拿起一盒《早晨俱乐部》,摆了摆头、接着又翻了一翻,老实说,我害怕他越挖越深,把我那些难以启齿的录像带翻个底朝天。

“你想看什么都可以,前提是我有的话!”,

总监两只干净的手拿着两盒分别是《北非谍影》与《煤气灯下》,但他似乎陷入二选一的纠结。

“你比较想看哪一部?”,总监并排朝我举起影碟的封面。

“北非谍影吧。”我指了指他左手。

“噢,为何?”

我摇摇头,没有表示为什么,“只是好久没看过了。”

我们就这样看着原本彩色的电视荧幕变成黑白,英格丽褒曼的脸和记不清楚男主角的脸,也许凑巧是我故意把男主角的脸忘了,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很久没有看过这部影片。此时我不禁又思索起那时候关于摩洛哥的话题。

总监喝一口橙汁,随随无意的环顾着屋内,“对了,你不是说你家养了一只猫吗?”

我鼻子一酸,强烈压抑着几乎要哭出来的丑态,本以为我会哭,但鼻酸酸却逐渐缓和,像是劣质廉价的酒精在空气里挥发。我居然感觉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悲伤难过,只是觉得很累,也许只是我连悲伤的力气也没有了。

“前几天不见了..”,我深呼吸后娓娓说出。

“啊...怎么会这样?”,总监看上去并没有太过意外。

“我没能照顾好它。”

“猫嘛,也许只是离家出走几天。”,总监安慰道。

“也许我根本就不配养宠物吧。”,我自怨苦笑说。

也许是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我们看着彩色电视机播放着黑白的老片,再次陷入一种静默,我努力寻找着下一个话题。

“话说,这是在摩洛哥吧?”,我指了指电视荧幕。

“嗯嗯,摩洛哥的港口城市卡萨布兰卡。”

“卡萨布兰卡....”,我低声念到。

“其实卡萨布兰卡也有另外一层含义,”

“嗯哼?愿闻其详。”

总监在地上背靠沙发,手搭在沙发坐垫上,看着黑白荧幕里疾驰的车辆,“卡萨布兰卡同时也是一种百合花的种类,在西班牙语里又有洁白房子的意思。”,总监看着电视荧幕的黑白片,略微出神囊括。

“那你们说述的那层含义,是白房子呢?百合花呢?亦或是卡萨布兰卡那座城市呢?”

总监低头笑吟吟的表情,举起橙汁喝了一口充当回答,并没有做我这道三选一的选择题。

“我说…为什么今天心血来潮要看我呀?”,我语气像是谈论正事般。

“不喜欢我来你家吗?还是说我打搅你休息啦?”总监把一次性手套戴上,把手伸往那盒拌鱼皮。

“当然不是啦,只是有点突然而已。”

“嗯嘛嘛,好吧。”,总监停下了手里抓鱼皮的动作,“嘴巴说不上为什么,但心底却很想来看看你,来看看你,直观描述的话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感觉让我很舒服,仅此而已。”,说罢,他抓起一小把拌鱼皮放进嘴里,咀嚼着我。

我难以掩盖的愉悦,嘴角扬得厉害,“哈哈哈哈…听起来怪恶心的呢。”,我说。

“所以咯,我才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咯。”,总监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们看着电视边吃边聊,至于聊到摩洛哥,心态倒是完全不同的存在,拌鱼皮已被我们吃光,烤牛肉还有部分,榴莲蛋糕则已经一动不动的完完好好的摆放在桌面上,连蛋糕上的花纹和图案也像是新鲜出炉般整齐。

仿佛除了摩洛哥之外的话题都很快很快的终结,像是一种魔力,这种魔力关于卡萨布兰卡、关于摩洛哥、关于那片人迹罕至的神秘树林。

“话说...之前宴会时候的那个关于摩洛哥树林,就是那条林中长路。”

总监点点头后喝光了剩下半杯的果汁,“你想真的想了解更过摩洛哥那般事吗?”他试探性问。

我为他补上果汁,“当然。”,也为自己补上。

“假如你明天愿意和我约会的话,我会告诉你摩洛哥,进一步还有卡萨布兰卡和那片.....树林的事。”,总监说这话时像是将一块小鹅卵石投入一条死河般安静而认真。

其实此时此刻我只是想酝酿一下那个已经决定的回答,但当我面对面看见总监的时候,那不确定般的戒心其实已经形同虚设。因为我已经习惯与适应,我先为自己的故作矜持而保持姿态,但其实称不上什么之态,比起总监来说,我只是为自己的高攀而寻觅一个合适的借口。

悸动的身躯像是被潮水冲散,“好,好啊。”,我收起来笑吟吟的状态,用颇为正经的表情应承了总监的约会请求。

“那我们约定好咯?”

“当然咯。”

之后我们把剩下的烤牛肉、鸡肉与拌鱼皮都吃光,把剩下小半瓶的果汁喝光,只剩下蛋糕原封不动,但此时我的胃已经被填满。

我们看完《北非谍影》后又接连看了两部爱情片,暧昧的氛围透过半边窗户透在我与总他的侧边脸庞,看着电视机荧幕一对恋人正在接吻,我们彼此甚至不敢侧脸看对方一眼。

就这样看着一部接着一部的爱情片,一直约莫下午六点左右时分,不知道何时我们又靠在了一起,靠得很近,像是在午夜机场的那次一样。他用手把我凌乱的刘海拨弄整齐,此时此刻相互对视之下,彼此把脸凑得更近;我们相互接吻,他下巴的须根刺痛在我的嘴角与周围敏感的肌肤,在浑身发抖发烫中产生一种我被欺负的错觉,顿时我止不住的热泪盈眶,我的泪蹭在他的脸上仿佛像是他也跟着哭了起来,在接吻过程中我们彼此搂抱着对方的力度比上一次更加用力。

在余晖下吻毕过后,我们相视沉默,他的脸有我的泪痕,我拔出几张抽纸递给他,“把泪擦一擦。”

他接过抽纸在低头擦着我的泪,“电影也看完了,我也是时候后该走咯。”

我们彼此用力克制着不提起刚刚的亲密行为,彼此像是当作没有什么事发生过一样,相互把茶几上的厨余垃圾收拾好过后,我便送他出门。

“那....今天就这样咯,需要我送你出去小区外门吗?”,我扶在门边说。

“不用啦,我知道怎么样出去。”,临行前他又再次将那手心抚摸在我的额头上,我显得腼腆,他眼珠滋溜滚了几滚,“嗯嗯,确实退烧了呀。”

“我恢复得可棒咧。”我说。

“那明天的约会,你…”,临走时他提醒我不要忘了明天的约会。

“嘚嘚,我怎么可能忘。”,我用手扇了扇虚无的空气保证说。

我送他一直走到电梯门前,电梯在楼上缓缓一层层往下,途中我们聊起刚刚其中一部电影的桥段,还没聊几句电梯就到了,叮的一声后他走进了电梯,里面还有两位楼上的邻居,我们真正的道别之后我才返回屋内。

此时真正入夜了,屋内除了无信号的蓝色电视荧幕外,剩下的无外是朦胧的漆黑轮廓。躺在沙发上霎时间觉得一点劲也没有,只想这样一直软塌塌的耷拉在沙发上,看着没有切换电视信号的电视荧幕,什么内容也没有,除了蓝就是蓝。我搂着枕头,像是搂着lucky一样,老实说我还是挺想听一听猫叫声。

窗外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我在窗前往下看,此时路旁街灯还没完全波及在停车场内,半明半暗的角落亮起宾利的红尾灯,在入夜之后像是洞窟内的一只蝙蝠的眼,我看着他缓缓驶离停车场,渐渐消失、远方是灯火阑珊的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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