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萨摩耶(上)(2 / 2)

等了约莫十来分钟,我没有特别具体的表示什么感情,只是享受一下和总监的短暂咖啡时光和听着一旁广场的经典老曲,广播粗糙的音质播过第一首《Theendoftheworld》后就到《Yesterdayoncemore》、《Topoftheworld》,连续两首卡朋特乐队过后接着是《TrueFaith》和沙滩男孩的《YourSummerDream》。

当广播里的五位沙滩男孩歌哼唱到一半的时候,总监幅度颇大的侧过脸,他缓缓望向广场那边。我眼光追随着看向那边,依然是刚刚那般景色,负一层的地铁站涌出一堆新的人潮,一位女人在汹涌的人潮内从我视野里脱颖而出,女人没有看广告牌与地图,也没有左顾右盼的寻觅方向,她径直的往这边咖啡店方向流动。

女人越走越近,身旁牵着一只大型犬只甚为令人注目,那只毛茸茸的大型犬可爱往这边越滚越大,当我看清楚那是一只萨摩耶时,便与女人完全脱离人潮来到咖啡店褐白色的招牌下,随即被招牌完全淹没。不久后,萨摩耶和女人便从旋转的楼梯那边登上二楼,她身板瘦小,在那只洁白的大型类犬旁显得更加渺小了。女人向我这边挥了挥手,正当我怀疑与她是否朝我挥手时,身旁的总监已经也向她招了招手,这时我才惊觉两人是彼此认识的。

女人笑得眯起眼牵着萨摩耶来到我们桌前,落座在除我与总监之外的那张空椅子上,萨摩耶则在她椅子旁好奇的看着我和总监,时不时喘着粗气突出暗粉色的舌头。她朝我伸出手,我们相互露出礼貌性的笑容,一边握手问候,在一定距离内,我闻到了一股香水味、薰衣草的香水味。我出于个人原因对薰衣草的味道十分敏感,假如在一个密封的空间里长期嗅入这种香气,我会产生胸闷且呼吸困难的过敏症状,但这位女人身上薰衣草香水味算不上浓烈,从我呼吸的状况来说,只是轻量。

总监和这名萨摩耶的女主人聊起最近发生在酒吧街大道的一宗虐杀宠物的社会新闻,女主人谈吐有点市侩和低俗,在两句话内会本能的夹带一些较为不雅的词汇。我默不作声中偷瞄打量着这位女人,她年纪应该比我年长不少,大概三十靠后接近四十来岁,黑发发梢末端是曾经漂染后的没有光泽的金发,且发质枯槁而不健康。上半身穿着松垮垮的吊带黑背心,手臂上有些许汗液泛光和一部分没消散的淤青,看清晰一点更像是手指用力摁在手臂上的淤痕,淤青在她毫无血色的手臂上显得刺眼。下半身穿的牛仔短裙搭配网袜短靴,脸颊消瘦但法令纹很深,深沉而不算精致的脸看上去靠近命苦的那一边;心里不断萌生出一些冒犯的联想,目光短浅的我此时把她联想到了是靠出卖身体过活的援交女,但同时我也难以想象这位女士和总监会有什么交集的地方。

正在我恶意猜度的思绪飘浮时,却感觉到自己脚尖被什么东西轻许拱动,我低低头一瞧,发现那什么东西,竟然就是那只可爱的萨摩耶,便不自觉的挤出一声轻盈的笑声。

因为此时那只萨摩耶继而舔着我的皮鞋鞋尖,那位女人往着我脚边喊了一声“Amelie,不可以噢。”

我、他、她,我们三人一同看着萨摩耶,但萨摩耶并没有停下来,还在舔舐着我的皮鞋鞋面,女人有点难为情。

她朝我尴尬笑了笑,“抱歉哈,这孩子总是那样,怪难为情的。”

“没关系的,狗狗喜欢我而已。咀~咀~咀。”,我舌根发出阵阵逗狗声,萨摩耶满脸好奇的抬头看着我,狗有通常分为两种,一种是让人心生畏惧、另一种则是心生喜爱。此时,狗狗的眼睛懵懂无知般看着我眨也不眨,你会有一种抚摸它的冲动。

我忍不住主动摸了摸萨摩耶的头,它乖乖的坐在我并拢的双脚脚腕旁,很乖的自己吐着粉色舌头看着我。

“白绒绒的,怪可爱。像是天使翅膀的羽毛一样呢,抱起来一定很舒服咧!”

“对啊。”女人频频点头,“你真该瞧一瞧它小时候,抱起来真像是一颗毛绒绒的毛球玩具一样。瞧瞧Amelie才几年就从小毛球长成大毛球咯。”,

我缓缓举起手试探的摸了摸它,萨摩耶吐出舌头乖巧的蹲坐在我脚边,看上去显然很喜欢有人抚摸它。

“它真乖。”,我顺着萨摩耶的头往下抚摸。

女人笑着否认道,“不不,它可一点也不乖,坏心思可多不少。”

“Amelie,它叫Amelie对吧?”,我越摸越感觉十分良好,像是不断揉着一个毛绒绒的枕头一般。

“对啊,当初也纠结于改什么名字好。垫起枕头想了很久咧。”

我停下来抚摸,Amelie则在我脚边来回蹭着,蹭着蹭,我留意到一些沙沙沙宛如沙锤一样的响声。声音来源则是萨摩耶脖子上的项圈,一个大号的浅色带墨迹的项圈,项圈挂着一个可拆卸的铃铛,可以发出一种区别与铃铛的声音,正常铃铛是叮叮~铛铛,但萨摩耶这个项圈却是近乎于沙沙沙的声响。

当我纠结完这个别致的项圈后,转过头总监和女人已经把天聊起来了,我没有发表意见或加入他们之间的聊谈。他们又聊起一些关于这位女人父辈拟定下来遗嘱的事宜,遗嘱分量不算多,起码对总监来说是这样。关于遗嘱的事没聊多久,与最近都市内流行关于弗洛伊德的相关话题,聊的内容相当闲散稀碎且跳跃得毫无关联,根本到达不了需要去记录的内容。

大概是因为薰衣草香水的气味的原因,我此时产生轻许鼻塞和鼻腔内搔搔痒的感觉,我尽量不失态的用手蹭了蹭鼻尖微微止痒。

“你有养宠物吗?”女人这时候突然问起总监。

“暂时还没有。但一直想养呢!”,总监拐了拐脸廓看着我。

我手从鼻尖放下,不自然的折叠起部分笑容,抿了抿嘴角。又拿起咖啡杯子喝了一小口。

“你说到底养什么宠物才比较好呢,明明很想养,但当真的到了深思熟虑的时候又不知道如何抉择?”,总监问道。

“猫?狗?”,女人问。

“我也不清楚,只是心里单纯想养只乖巧的宠物,只要乖乖的就好。”,总监拇指轻灵的蹭刮着自己灰色像是剃刀边缘一样的下巴,“就是那种会乖乖蹲在我旁侧的宠物,不会逃跑或者不听话,这样就足够了......对吧,Amelie?!”,总监无意的往我这边瞧了瞧,我们对视了一眼,我忸怩的故而低头不好意思,总监则随即又把眼神投射在萨摩耶上,萨摩耶听到总监的呼唤它的名字,舌头喘息停顿,尾巴摇摇晃晃的,从我脚边走向总监的脚边。

“嗯,反正啊,不管养什么宠物也好,只要花了心思,它就会回报你咯。”,那位女人则展露出慈母般的宠溺笑意。

“也对,假如所以宠物都像是Amelie这么乖,那的确值得相处下去呢。”

“嘻嘻,你可别说,Amelie可一点都不乖,那时候我们刚刚相处的时刻,家里都是很狼狈的。”,女人边说边两只手的扣着木桌上的纹理。

“宠物嘛,总会有不乖的时候。”,总监也着手抚摸着Amelie。

“宠物除了主人之外,拥有的就所剩不多了,特别是狗狗,就算主人把它抛弃在大街上,它也会死心塌地的在城市里寻找已经不要它的主人。”

总监脸上似笑非笑,“确实如此,明明主人都不要它了、明明主人都嫌弃而将它遗弃了,但还是舍不得主人,狗就是这一点令人头疼呀。”

女人变得沉重了些许,但很快又重拾活跃健谈的状态,她看上去不像是会用放大镜来看待烦恼的人。往往很少人能如此,起码对我来说就难以做到。

对于宠物狗的话题我没有多想、也没有经验融入话题,但我很想知道总监和这位女主人之间的关系,我心想难不成是情侣关系?但这位女人看上去和总监体态、气质、和着装风格简直八竿子打不着北。

当然也不排除某些人就是有特殊情结;比如喜欢比自己年纪大很多或者小很多的人、还有喜欢身体某部分体毛浓郁的人、甚至还有一种口味颇重的喜欢闻伴侣体臭的人。我直觉认为总监不会是以上任何一种人,但我不分真伪直觉又让我感知到总监那张禁欲的形象下有什么令我意想不到的癖好。

总监和女人不知何时聊起关于新加坡天气和酒店住房之类的衣食住行,关于新加坡过中细节十分详尽,显然有过不少在新加坡停留或游历的经验。

女人每当聊到一些有趣或有体会的部分时,往往动作总是手舞足蹈的相当投入,甚至我一度瞎操心的怕她挥舞的手臂会把咖啡杯蹭翻,而总监则一直保持着绅士风度,双手交叠并放在翘起的膝盖上。

看着两人我忽然想起些什么,我一直想要勾起自己正在准备忘去的某种联系。对了.....我记得上次在机场接总监机的那时候,总监说过因为宠物托运而耽误了时间,但他方才又说还没养宠物而想养一只……只是觉得奇怪而已,难不成......总监是帮朋友忙托运吗?难不成……委托总监托运宠物的就是这位女主人吗?我也没有往深处纠结,心里默认为是总监称自己有养宠物的想法,只是想与这位女主人展开话题罢了。

熙熙攘攘的人潮稍稍褪去,广场里更换了一首关于加利福尼亚的南部不下雨的经典民谣歌,男歌手沙哑的歌声在广场号角式的扩音器缓缓传出变得更加沙哑,总监此时交叠的手掌突然从膝盖上抽起,“对了,话说回来,你还是住在那里吗?”,他指了指地铁站那边的某个虚无缥缈的方向。

“是呀。还是那个地方。”,女人点点头。

“地方不大吧?还习惯?”,总监问。

“我倒可以忍受啦,但Amelie总是没有多大地方活动,所以我时不时就前它来广场这边活动。”,女人摸了摸萨摩耶的头。

“养它肯定很花功夫吧!”,我突然加入话题中发问。

女人扭脸看着我苦中作乐的点点头,“算一算的话,花到它身上的钱比花在自己身上的钱还要多呢!而且,单靠钱的话还是不够的,Amelie很需要人陪它玩,宠物最需要就是主人的陪伴了。”

总监突然收缩了原本挂在脸上的浅笑,其突然程度宛如被海滩贝类被触碰时合上贝壳。他视线从萨摩耶挪到女人身上,当他意识到自己错愕的时候,又尽量让自己恢复了那般和颜悦色。

大概接近下午傍晚时分,此时广场的喇叭吹起性感的萨克斯,伴随耳熟能详的《GoHome》回荡在空旷的广场,地铁站进进出出的人潮不断起伏——旧书翻页时传来腐朽气味和刷刷声,还有椅子挪动发出的刺耳声——单单看上去就已经陷入疲倦。

不知为何,我此时舌腔味蕾逐渐泛起焦香的苦涩,刚刚那个女人仓促把咖啡喝完后便牵着那条萨摩耶离开了,我怀疑那位女士是不是总监的伴侣,但以总监这样一位男士很难对那样的女人感兴趣,但我又能有多了解总监呢?离黄昏不远了,我与总监两人彼此坐到现在。咖啡味和疑虑不约而同的冲击着我,苦涩感和迟来的糖分香甜,却具备让我陶醉的潜质。

我有点疲意的托着脸颊,坐在傍晚露天咖啡露台外,安安静静的看着太阳被广告牌遮掩,剩下些许余晖在城市轮廓。他背对着仅剩下的霞光,看不清衣服纹理和他的脸,大概轮廓足以让氛围进入短暂的分离感,像是一场反类型片的开幕。

回想起刚刚那个女人,虽然她谈话里总是以积极态度,没有令人心生反感的牢骚满腹,但她这种积极却让我感觉到未来一股毫无希望的伤感,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也许我只是错误判断了一个乐观积极的人。我很想问像总监这样优雅温吞的人是怎么样认识那位略显放荡的女士,我大可以像一位多嘴多舌的长舌妇一样脱口而出的把刚刚疑问抛向正在沉默的总监。但这跟我毫无关系,假如我问了,而他回答了,那便浪费了此时此刻我们彼此注视的余晖。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