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太傅寻北宁 老汉忆北陵28（2 / 2）

“我小的时候，赵国经常要打仗，和胡人打，和秦人打，还和燕人打，官府的人经常来抓人，出去打仗，官府的人一来，得了信的人就跑到山里面，留妇孺在家中。”

“为什么要躲起来？”一个小男孩混在人群里，从人堆中挤出一颗脑袋问道。

“你傻呀，不跑就被当兵的打死了！”另一个稚嫩的女童声响起，把那小男孩拉了回去，不见踪影。

老者苦笑了一下，没有因为故事被打断了而生气：“那年月时常打仗，我爹，我爷，都是被拉走，之后就再没见过了，当时有人说，到处都在打仗，北方的游民喜好吃生肉，会把我们边境上的人们生吃了，秦人更是残暴，不仅侵占我国的土地，还会用死人的尸骨当酒具，我爷爷那时候听了很气愤，和村里面平辈的人一起出了村，去讨伐这些不仁之人。”

“我爷爷走的时候，我爹还没出生，最开始，还偶尔有家书寄回来，听我爷到了北边打仗，说北边的胡人会使一种弯弯的，像月牙一样的刀，嘿嘿，就跟现在天上的月亮似的。后来我爷又托邻村的人传回来家书，说北边的胡人被打跑了，现在秦人又起，我爷跟着大军往西走了，再后来，就了无音信了。十年过去了，人们都说我爷爷那些人，村里一起去打仗的，都死完了，有的说死在了胡人的草场上，有的说死在了秦人的刀下，还有人说，是给官府活活累死的。”

老者顿了顿，接过边上识趣人递上来的旱烟，吧嗒吧嗒吸了几口：“到我爹的时候，官府再来拉人，就没人愿意去了，因为那十几年，只见人出去，没见过谁回来，官府的人说在外面好好的，但是已经没人信了，大家都说，出去打仗的都死完了，一听说官府抓人参军，男的就都躲进山里，只留妇孺在家中。”

这次轮到那个女童好奇了，扎着羊角辫的小人从人群中挤出来：“怎么单是男人躲进山里？”

“嘿嘿”老者苦笑道：“都走了，家就没了，还有人在，官府无非是抢些财物，拿些麦谷，等他们走后，男人还可以从山里回来。”

“北宁，也就是如今的北陵，是我赵国最北，是抗击胡人南下的前线，每每到秋冬，北宁总要备战，迎接胡人的劫掠。”

“直到那一年，隔壁村里的赵三，回来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有人从战场上回来，赵三同我们讲，北宁来了一个天神般的将军和军队，面着铁具，身下奇骏，背挽强弓，把胡人打得落花流水，以往，北宁的守军都是龟缩在城门之后，自从来了这位铁将军，北宁的城门啊，就没再关过，城门一张一闭，那铁将军就带着部下闯出去，回来时每人便多多少少提着着胡人的头颅，我还记得赵三跟我讲那将军事迹时候，那涨红的脸和扭曲的眉毛。”

“哪有男儿不思功？铁将军的存在，让我们都向往从军，若是有朝一日，能跟随在铁将军的麾下，衣锦还乡，那该是多么威风，光耀门庭的事啊！大家都去投军了，一时间，官府的门槛都被踏破了。连我着坡脚汉子，也托人讨了个炊事的活，随军去了北边，也有幸见过铁军的雄武。”

人群当中，已经有人猜到北宁之战的结果了，因为，这个村里只有这位坡脚的老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老者。

老者不想抽烟了，把烟袋子往石板上磕了几下，朝空地厌恶地吐了口痰，久久不愿开口，似乎还不愿从那神勇的铁将军麾下离去。

入夜的秋风阵阵，这群朴实的种田汉，仍然是围坐在坡脚老者的周遭，没有人离去，父辈们的故事，是他们不知道的，对于那场奠定了自他们出生起就不再有战乱之扰的战争，他们也是好奇，如今坡脚老者随称不上亲历者，但也知道个中的实情。

良久，老者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响起，语出惊人：“那一仗打完，北宁城沃野三千里，再无活人。”

在远处的古道旁，残月之下，老马载着赵狩行走在树影之间，赵狩趴在老马上，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