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活辛苦人情贵 人穷志短心不甘(2 / 2)

直到大义看见北国,冥冥之中感觉是上天给他一次赎错的机会。同样这些天难眠的还有北国。自从他和李栓柱靠着讨来的钱顺利回了村,北国的耳朵就没有清静过。

“我替他养儿子养了十六年,就这两百块,把我打发了?也太没良心了。”

钱来的太快,并花销的痛快又超出了他原有的预期。这样,很容易激发一个人的贪欲。北国面对见钱有些红眼的李栓柱,什么也没说。

李栓柱上来推搡了北国一把,叫着,“我就把你推他面前,看看。从一个小毛抓子,我给他养成了这么大。来,从小到大,咱们算一算,算算吃了我多少馍,穿了我多少件衣服,咱一点一点算算,算个清清楚楚!”

北国杵在当地,看着为吃饭忙乎的姥姥。姥姥在地上拉着风箱,呼通呼通,极其有节奏一声又一声。火苗呲呲往上蹿,锅里的汤水咕噜咕噜的。

突然,风箱呼地停了声音。老太太用火铲挖了一铲子煤,塞进炉灶,把火铲在灶口磕了磕,厉声对李栓柱说道,

“你是被那钱迷了眼了?哪像个做舅舅的?你娶媳妇的钱,我给攒好了,咱有多少钱办多少钱的事。你不要打那个人的主意!”

“咋,我给他养大了儿子,要他点钱不是便宜他了吗?”

“胡扯,北国只是你养大的吗?他没奶吃,吃的是黑子他妈的奶,他上次病了,是孔善人抱着他送医院,说他是吃村里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孩子,也轮不到你!你还有脸要钱?要是我被偷了,就是自己爬着回来,也不上去认他!你忘了你妹了?北国你也记着,”

北国听见赶紧答应着,老太太继续说,“咱靠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不求人!别和你舅一样,看见别人的钱心痒痒,像个没头苍蝇不嫌臭地往上盯。”

老太太骂儿子,李栓柱不再分辨,气得摔门出去了。姥姥又拉起了风箱,对北国郑重地说,“娃,咱们村里人的心眼实在,是斗不过别人的花花肠子。咱只要守住自己的田,吃自己碗里的饭,就不会像你娘一样,早早把命还丢了。”

北国那日见到大义,从李栓柱神态上,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这个人可能就是他的爸。他本能恨这个陌生的男人,仇恨这个对他娘对他不管的男人。

以前他被李栓柱虐待时,北国还想像过,这个神秘的不为人知的父亲。他骑着白马、穿着铠甲,一声大喝地来接他,救他脱离苦海。

但那天,实实在在看见这个人后,天兵天将的想像瞬时灰飞烟灭。这里面有做儿子对不负责任父亲的抱怨与不满,也有人穷志短的无奈与不甘仇恨与敌视。

“我不会离开姥的!”北国坚决说道。

河水时而湍急时而平缓,如同日子。这几天的生活平淡无奇,北国每天和李栓柱一大早去地里起土豆、拔草,晌午时回了家。一进门北国先咕咚咕咚灌一瓢凉水,赶紧帮姥姥做饭。

这几天姥姥做事慢了许多,灶台上的东西撒的四处凌乱。李栓柱躺在一把破摇椅上想着姑娘,时不时埋怨,“前胸贴在后肚子上了,咋还不见吃饭?”

吃饭后北国还有干完的活,拌猪食喂猪,剥玉米,山上捡拾柴火,从小到大,不用大人说,眼里全是干不完的农活。

人有上中下等,地也分个三六九等。山坡上那块地,完全是靠天吃饭,几天不下雨,土豆像个豆子的大小。北国不甘心,半跪在地上刨着,霎时听见有人喊,

“北国,快,你姥摔了!”

在村卫生院,刘大夫给老太太做了包扎后,对李栓柱说,“你娘不能再干活了,这腿至少得养半个月。”

“大夫,这可咋办呀?”

“你也别着急,这腿啊其实问题不大,可老太太这眼睛,白内障太严重了,再不做手术,眼睛就瞎了。”

一个新的问题严峻出现在北国人生的十字路口。

北国背着姥,从卫生院往家走。姥很轻很瘦,北国背着,眼泪模糊了双眼。姥心疼,“娃不哭,不咋不咋,黑老瞎人们叫了这么多年,黑老瞎子也没瞎。别听大夫的,我今天忍着疼过去,明天下地,啥活也不误。”

李栓柱跟在后面,没有说一句话。北国倒真希望李栓柱老话重提,可李栓柱如同禁了声。

晚上,姥吃了止痛片睡着了。李栓柱躺在摇椅上,仍然没有搭理北国。北国趁着夜色还亮着,来找孔善人。北国叽里咕噜倒了自己许多烦恼与仇恨。

“孩子啊,你看那天上的月亮,其实月亮哪有这么美,他是个很普通的不发光的球体。”

北国不解地摇摇头。

“但月亮他很聪明,他不拒绝太阳的光,反而借太阳的光。你能想象黑夜里带给人们的光明的月亮。实际他是反射太阳的光。人也一样啊,不要为所谓的骨气,一条道走到黑。”

北国抬头望着天空的月亮,明亮且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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