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四)25(1 / 2)

当时的我为什么没有告诉阿泽我的本名?是因为出于矜持与警惕吗?当时的我因常年多病,无法继续学业故而休学在家,竟也养成了孤僻,冷淡的性格,面对阿泽我无法坦白自己的内心,在这样一个乐观,开朗又有很多朋友的男孩面前,我只能以无端的冷漠和有意的疏远来维持我那可悲的自尊。是的,我们无法交流,我虚构起那寂寞的世界,只有通过玩偶我们才能勉强进行着交流。这种交流总是隔着莫大的由我亲手制造的隔阂——那是我那源自心底的空虚,在交流中,这种空虚不断地向阿泽输入,而阿泽的积极却总是被我拒之门外——这也许是出自于一种厌烦,一种自私,但我觉得这种根源实际上是我那极度渴望情感的倾斜而又不得所造成的。我确实自私,也许我只是将阿泽看作我情感宣泄的木偶——和那些玩具一样,只是他会说话,他也更能为我带来安抚。我的童年过于早熟,以致于我不知道我和阿泽间到底是种什么情感,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爱恋,如果是爱恋,我爱他究竟是把他当作忠实的玩伴还是可以让我随心摆布的玩具呢?又或许只是两个小孩之间那可笑的闹剧,我单喜欢他只是自作多情,他有着更美好的未来。

可是,我想也许并不仅于此,我和之间的那个世界里,一切都约定俗成,我接纳他,将万事与他分享——透过玩偶与他倾诉,我几乎觉得阿泽就是我的一切,那些玩偶因为他而有意义,我也因他而得以存在,可为什么唯独我的名字我始终不愿透露呢?难道这名字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深层的原因呢?名字的背后莫非还存在着一种厌恶,这种厌恶寄托于他人而表现出来。那时的我并不明白这种厌恶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我讨厌我的父亲,讨厌我的母亲,讨厌那些所有试图与我作出无所谓的交流的人们。然而我后来才明白,我其实厌恶的是我自己。

我想起那个蝉鸣尖叫的夏日,夏日似乎总伴着蝉鸣,蝉鸣却又万般种变化,故而夏日也有了万般种可能,这种可能是阿泽带给我的。

气压很低,太阳的那过于猛烈的光芒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关下窗,楼下传来隐隐约约的吵架声。我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听,更不去理解,全把那些话语当作嘈杂的风儿与我无关。

忽然,吵架声停止了,我的世界里一片寂静,我看见恶恶先生似乎在微笑着好像是提醒着我什么。

“是谁呢?浣浣先生?”

每当父母的吵架声停止时,一般就是有人上门来了。我从床上辗转起来,心因为兴奋而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我和阿泽已经有近一个礼拜没见面了。

我拉开门,正要走下楼,一股失望之感随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跨过楼梯口的门槛将我驱赶回我的那孤寂的世界中。

也许是我近来那失常的表现终于使父亲起了疑心,我一贯的恍若生人的冷漠终于让父母忍无可忍,那位穿白大褂的是心理医生。

我当然不可能让他人随意地窥视我的内心世界,无论医生说什么,我都只是缄口不言;无论医生对我作出何种毫无意义的检查,我都只是乱答一通。只要我的世界不为他人所发现,我就是安全的,哪怕孤独终生也好。父母躲在门缝那窥伺,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切结束以后,医生在门外跟父母对话,我透过门缝窥视,他们站在稍远的地方,我依稀听到医生说道:

“这孩子平日里有没有记日记的习惯?”

“呃……”

“应该有吧……”

医生好像注意到我在窥视,朝门缝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随后叹了口气说道:“常常记记日记还是有好处的,不要太苛责她了。”

“医生,那需要吃什么药吗?”

“不用,还是以心理疏通为主,常常带她出门走走,多关心关心她。”

“但是医生,你知道的我们女儿从小身体就不好,而且她也不愿意跟我们说话……”

“那么,你们每周把她带到诊所来,就进行心理治疗,效果怎样还有待商榷。对了,她有什么朋友吗?哪怕稍微会愿意交流的也行。”

“如果那小子算的话……”这是父亲的声音,低沉却总有一种恶意。

“可医生,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无论疗程多么昂贵,我们都承担得起的。”这是母亲的声音,粗哑中有分焦急。

“我岂是在骗你们吗?这孩子现在的状况就是有自闭倾向但还不严重,只能慢慢疏通引导也能和正常人无异,此外不要想走捷径。”

“可恶啊!为什么我女儿会变成这样!都怪你!我平常工作繁忙,就你看着她,没把她看好!你当娘的怎么……”

“嗳,你凭什么说我?你不是一直忙着工作,没有多少时间管孩子,但你连最起码都不闻不问。我问你,你知道她要穿多大码的衣服,多大码的鞋子吗?你知道她最喜欢吃什么吗!你也不关心她到底在学校里有没有受什么委屈,一直以来都是我一个人……我真不应该答应下来啊……”

就在母亲行将泪崩时,我突然用力地推开门,踢着门槛,他们向我投来诧异和惊愕的目光,我径直走出家门,却发现阿泽正站在门外,也许是已经等了一会儿,汗水在他脸颊上流淌。

“要吃雪糕吗?”阿泽羞涩而小心翼翼地问道。在阿泽的房间里,我好像待在自己家中,大摇大摆地躺在阿泽的床上,随便捡来本漫画就看,双腿交替着摆动敲打着竹席。

“不用,这种高糖高脂的食品你留着自己吃吧。”我很不屑地说道。

“那……要吃水果吗?西瓜还有几瓣……”

“不用!让我一个人静下好吗?”

阿泽失望地走出房门,我以为他终于放弃了与我的交流,他却又走了过来,端着一个一抱大的竹篮子,篮子里是用塑料膜包装的玩具熊。

“对了铃铃,这个送给你。”

“啊?为什么?”我的心里一紧,难道他……

“之前不小心拉坏了你的Teddy熊,我想要补偿你……”

我看了看那只小熊,它身子好像被拉扯过了似的,瘦长得毫无美感,就像阿泽一样。

“哦。”我接过小熊,也不做感谢便当着阿泽的面刺啦刺啦地撕开包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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